王二狗的消息是准确的,但又不完全准确。
这群年轻人,也低估了那一颗颗想要攀附权贵的上进之心。
除了收到请帖的,还有许多客人不请自来。
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上家眷,让人啼笑皆非。
在中原,这算得上一件极为失礼的事情,就算西域没那么多规矩,也容易让人在背后非议。
好在王庄主夫妇豁达,来者都是客嘛!
这一下,可就苦了这帮年轻人。
前院倒还一路顺利,大家都只是象征性的为难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盛兴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可一到止苑,盛兴公的名头也就不那么管用了,把门的不是新娘子的堂兄堂姐,就是她的表兄表姐。
米亦竹的心里实在是有些疑惑,拜师这么多年,他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败家子暂时充当了怀山的角色,他的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里面装的,全是一袋袋的金币。
门开了条小缝,几只钱袋递过去,门又‘嘭’一声关上。
拿钱不办事?
独孤复怒了,抬腿就想踹门。
晏胖子急忙拉住。
“从这里进去,至少有十来道门,你都打算这样硬闯?”晏胖子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经验极为丰富。
说完后笑嘻嘻的上前,隔着大门,晏胖子让他们开出条件。
“这么点钱,就想让我们开门?”里面有人回话,语气无比嚣张。
众人听后都松了口气!
干什么都行,只要不是让他们作诗就好!
“想要钱,总得开门吧?”晏胖子的语气十分温和。
片刻过后,门又开了条小缝。
又有几只钱袋递了进去。
“太少了!”
说完后,里面又想关门,殊不知晏胖子早已伸出脚,悄悄地抵住了门缝。
“有事好商量嘛!”晏胖子说完后一撩一摆,扯下几枚玉佩递了进去。
只见他腰间密密麻麻的挂满了玉佩,身后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一块玉佩至少价值百枚金币,这家伙活脱脱就是个行走的钱袋子。
里面的人都是识货的,笑嘻嘻的替他们开了门。
有狗腿的,还提醒他们要小心点。
“小心什么?”晏胖子追问了一句。
“棒槌!”有人幸灾乐祸的回答。
败家子一听,腿都软了。
找根木棍意思意思得了,棒槌?这是想让几人躺着出去啊!
算了,为了盛兴公的幸福,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往前冲啊。
就这样,在金币和玉佩的攻势下,一行人顺利的敲开了一扇又一扇的大门。
直到,来到新娘子居住的小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独孤复轻轻跃起,趴在墙头看了一眼,然后落了下来,脸色惨白。
“多少人?”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院子里——院子里——全是人!”独孤复的声音都在颤抖。
如何是好?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米亦竹。
几年未见师姐,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关卡,米亦竹突然有些紧张。
紧张到居然没有察觉众人都在盯着自己。
大部份都是过来人,一见米亦竹的模样,就明白此刻已经指望不上他了。
“虽然里面人多,可都是些妇孺,我们改改策略。”董少主的年龄最大,关键时刻,就看出他的作用来了。
众人都把目光齐齐转向了董少主。
“独孤少主和谢公子,你们二人先翻墙进去,把她们扰乱。紧接着我和其余三位谢公子从大门冲进,让她们以为是盛兴公冲进来了。最后你们三位再护着新郎官快速通过。”董少主开始安排任务。
独孤复和谢福昆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悲壮。
深吸一口气,二人一左一右翻墙进去,随即里面响起了惊呼,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就在独孤复响起一声惨叫后,董少主一马当先,撞开了院门。
三位谢公子紧紧地跟在身后。
果然,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给吸引走了。
沉这个机会,郑少主低吼了一声‘冲’,掩护着米亦竹从空隙中溜了过去。
等几人站在屋檐下,回头看看,场面有些惨不忍睹。
那几人正在抱头鼠窜。
只剩最后一关了!
一左一右,一男一女,趾高气扬的,有点像哼哈二将。
女的好打发,是新娘的贴身丫鬟,将来也要一起去盛兴府,晏胖子用了三个玉佩,就让她高高兴兴的退到一旁。
男的就有些难缠了,这家伙算是王庄主关系最近的侄子,待会儿可是要他背他堂姐出门。
三枚玉佩塞进他的手中,这家伙的鼻子冷哼了一声。
晏胖子又塞了三枚过去。
冷哼倒是没了,不过脚下纹丝不动。
晏胖子见状又摸向腰间。
没了!
玉佩没了!
那家伙见状,又是一声冷哼。
一旁的郑少主看不下去了,他上前用唯一的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开出了一个条件。
那家伙眼神一亮,主动退到一旁。
屋外的喧闹也已退去,几人鼻青脸肿的站到米亦竹的身后。
其他人也都默默的等在院子里。
等什么?
等新娘同父母做最后的告别。
此时新娘身着大红的嫁衣,扑在王夫人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哭什么?
哭的是父母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哭的是父母从此将孤苦伶仃。
哭的是自己的兄长英年早逝。
哭的是独自面对新的环境的恐惧。
王夫人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不过脸上倒是看不出有多忧伤。
女婿是这庄园的少主,自家女儿,将来还是这庄园的女主人。
而且,二十多岁的姑娘,再不出嫁,都快成整个西域的笑柄了。
好好劝慰了一番,补妆、开门,从此,就是盛兴府的女主人。
此次迎亲,不但盛兴府的侍卫倾巢出动,就连羽林左卫也排了一队人护送。
新娘的嫁妆跟在后面,什么是十里红妆?
这就是十里红妆。
城主和太夫人亲自操办,盛兴府内宾客云集。
除了米斯齐夫妇。
老俩口早就婉拒了米亦竹的邀请,说他们的出席,会给米亦竹带来不便。
一向随和的米斯齐,这次变得十分固执。
米亦竹无法,只得提出第二天带着他们的儿媳过来磕头。
等到新娘被迎进府内,一系列流程走完,宴席正式开始。
此时,几位鼻青脸肿的家伙,此刻又冲在前面,替盛兴公挡酒。
今日,只论辈分,不看地位!
等到酒宴结束,几人已全部倒下。
米亦竹站在大门外,将一位位宾客送走,最后出来的,是老乞丐。
“这就走了?”米亦竹颤声问道。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许哭!”老乞丐对米亦竹实在是太了解了。
“要说的,那晚我都说了。”米亦竹在努力控制着自己。
“知道!”老乞丐表现得十分洒脱。
“过了春节,我去给你拜年!”
“行!多带点酒。”老乞丐呵呵笑了起来。
“那——我就不远送了!”
米亦竹说完后整了整衣服,一拱手,把腰深深地弯了下去。
“臭小子,还来这套!”老乞丐说完后眼眶突然有些湿润,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
这一弯,弯了许久。
“主人,夜已经深了!”怀山在身后轻声提醒。
米亦竹这才缓缓地直起腰来,脸上无悲无喜。
转身,米亦竹在怀山的搀扶下,慢慢的朝后院走去。
踏进后院的主院,红烛的灯光从窗间透出,凭添了一丝暧昧,一丝温暖。
怀山将米亦竹送至门口。
米亦竹在门口停顿了一会,抬手,推门。
进门后,顺手关上。
怀山在门外站定,满脸的感慨。
新娘端坐床沿,静静的等待着新郎。
“师——姐?”米亦竹突然有些胆怯。
“嗯。”声音低不可闻。
米亦竹慢慢上前,颤抖着伸出双手,探向了红盖头。
盖头掀起,露出一张秀美的脸庞。
秀丽中透着端庄,的确有盛兴府未来女主人的风范。
不对,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盛兴府的女主人了。
米亦竹看着即将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有些痴了!
新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垂下了脑袋。
“师姐!”
“叫我夕元。”
夕元,是师姐的闺名。
“夕——元?”米亦竹试探性的叫了一句。
“嗯。”声音依旧低不可闻。
“夕元,你送过来的被子,我一直都在用。”米亦竹没话找话。
“嗯。”
“你送过来的东西也很好吃!”
“嗯。”
怀山如果能听到他俩的对话,估计都得替自己的主人着急。
“夕元?”
“嗯。”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多了!”
“嗯。嗯?您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
语气淡淡的,让米亦竹的酒醒了大半。
“哪——哪里,以前不是——还小么!那个——那个师姐,不,夕元。”
米亦竹有些语无伦次。
“嗯?”
“夜,已经深了,要不早点歇息吧!”多说多错,米亦竹干脆直奔主题。
“啊?”
米亦竹走到桌旁,端起了桌上的合卺酒。
一夜春光!
还是这一晚,在城东的某家酒楼内,一位伙计独坐在某间包厢内,独酌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