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亦竹跟在军团的后面,看着它们在王弟的协助下,踏入了暗夜。
王弟最后一个进去。
转身前,再次同米亦竹拱手告别。
此时,米亦竹的身后已多出了一个家伙。
校尉!
那位差点杀掉米亦竹的校尉。
在井底告别的时候,米亦竹告诉王弟,他想找到那位校尉报仇。
一个变成怪物的人,王弟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下来。
此时的校尉,站在米亦竹的身后惴惴不安。
米亦竹真气枯竭时,他或许能同米亦竹过上几招。可米亦竹现在真气充盈,修为又突飞猛进,想杀掉校尉,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直到王弟消失不见,米亦竹这才转身,朝茅屋走去。
校尉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等到了茅屋附近,米亦竹径直上前,校尉则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不自觉也不行啊,能走到这里,已是极限。
米亦竹没有转头看他,直接推门进去。
摸摸石床,他慢慢的坐了上去。
然后躺下、侧身,蜷缩成一团。
他感觉到,真气,快要把他的丹田撑破了!
他没有放弃竹简上的吐纳之法,蜕变的过程,从来都不简单。
过了两个时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米亦竹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石床本来就有催生真气的作用,他这一躺,真气涌入得更快,也更多。
剧烈的疼痛,已让他无法入睡。
又过了半个时辰,米亦竹的疼痛突然消失,也不再蜷缩在床上,转过身平躺下来。
只不过眼神涣散,一看就没了意识。
终于,白雾再起。
米亦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穿过层层迷雾,出现在米亦竹面前的,不是那两位对他关爱有加的老人,而是一座恢弘的府邸。
盛兴府!
上前,大门两侧没有侍卫站班。
怀山该敲打敲打了!
米亦竹在心中叹道。
等跨进大门,四处杂草丛生,更是空无一人。
米亦竹沉下脸来,打算一定要将怀山狠狠的教训一顿。
朝后院走去,一路上,连个仆人都没有看到。
米亦竹原本有些愤怒的情绪,开始被担忧所替代。
直入元瑞堂,有一人缩在角落。
多年的主仆,米亦竹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是自己打算教训的怀山。
此时,怀山察觉有人进来,缓缓抬头。
等到看清来人,怀山一声哀嚎,扑了上来。
匍匐在米亦竹的脚边,怀山号啕大哭。
“嚎什么嚎,起来说话!”米亦竹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
主人发话,怀山不敢违背,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的从地上爬起。
“你家主母呢?世子呢?”一张嘴,米亦竹就问起了亲人。
怀山听后,又跪了下去。
趴在地上,地上也不肯起来。
米亦竹没法,只得让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禀告。
“您走后没多久,魔教大军围城,才坚持了十日,就有内应打开城门,放魔教入城。”
“屠城三日,夫人不愿意受辱,抱着世子——世子——投——投井了!”
说完后,怀山放声大哭。
米亦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看着床顶,米亦竹轻轻地舒了口气。
原来,这只是一场噩梦!
“主人!”有人在旁边轻声呼唤。
米亦竹转过头去,就看到怀山那张脏兮兮的泪脸。
“你是府里的大总管,这副模样,成何体统!”米亦竹轻声呵斥。
“主人,没了,盛兴府,已经没了?”说着说着,怀山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也不知这家伙哪来的那么多的眼泪。
米亦竹心底一凉,难道?这不是梦?
急忙爬起,米亦竹走向门口,拉开门出去。
入眼处,全是断壁颓垣,哪还有什么府邸?
快走几步,米亦竹环视一圈,就连刚才的房间也不见了,只有一缕青烟。
“怎么回事?”米亦竹开口问道。
“魔教屠城三日后,一把大火将孤城烧得精光。”
怀山的语气中充满了悲戚。
“那口井,在哪里?”米亦竹突然想了起来。
怀山急忙在前面引路,将米亦竹领到了某堆废墟处。
挥挥衣袖,杂物散开,露出了一个井口。
米亦竹猛的扑到井边,从黑漆漆的井口看了下去。
突然,一张脸出现在井内。
是王!
暗夜的王。
米亦竹心里一惊,正打算后撤,突然自己视线开始控制不住的天旋地转。
是有人从背后砍了他的脑袋。
最后的画面,是王弟穿着怀山的衣裳,手持大刀冲自己狞笑。
闭眼!
睁眼!
米亦竹发现自己睡在井边。
守在旁边的,是向来寸步不离的怀山。
“我这是怎么了?”米亦竹有气无力的问道。
“您看到井口,悲伤过度,晕了过去。”怀山急忙上前,将米亦竹扶起。
米亦竹这才重新看向井底。
黑暗,无法阻挡他的视线,他看到自己梦萦魂牵的夕元,抱着孩子正安静的躺在井底。
一声悲鸣,响彻云霄!
听到动静,大军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怀山在一旁提醒米亦竹,让他趁包围圈还没有合拢,尽早突围。
米亦竹没有理会,只是深情的注视着井底。
怀山自然明白米亦竹的心意,见状也不再劝说,安静的陪在他的身旁。
大军已经围了上来,密密麻麻的,至少有数万。
有人在吆喝,打断了米亦竹同亡者的交流。
“等等我!”米亦竹冲井底温柔的说出一句,随后缓缓起身。
“怀山,我打开一条通道,护着你出去。”
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米亦竹不愿意怀山就这么死掉。
“那您呢?”怀山壮起胆子问了一句。
“我?我同他们还有一笔账要算。”米亦竹的语气变得无比冰冷。
“奴婢伺候主人这么多年,没有奴婢在身旁伺候,想必主人也会有诸多不便。”
怀山在一旁弯腰低头,态度恭敬。
一如从前的模样。
米亦竹转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让我们一起上路!”
米亦竹说完后调动丹田内所有的真气,大喝一声。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睁眼,米亦竹再次醒来。
茅屋、石床,再配上昏黄的灯光。
腹部的剧痛已经没了,米亦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试着查看丹田的情况。
无边无际!
米亦竹觉得自己的丹田,大到无边无际。
换句话说,真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还是这石床救了自己!
想到这里,米亦竹轻轻地拍了拍石床。
没想到一声巨响,石床化作了粉末。
米亦竹悬在半空,调整姿势后站在了原本是石床的位置。
他坚信,自己刚才那一下,绝对没有夹杂哪怕一丝丝的真气。
想了半天,米亦竹把这归结为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案几还在,竹简还在。
米亦竹在案几后坐下,将竹简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竹简上的字,居然与上次看到的不同。
换句话说,竹简中记载的内容,与上次不同。
上面记载的,比上次看到的要更加详细。
看看墙角那一地的粉末,米亦竹散出真气,朝它们安静地飘去。
重塑!
他要用竹简中记载的方法,重塑石床。
真气卷着细小的颗粒,寻找着它原本的位置。
片刻过后,石床又完好如初。
米亦竹的真气,留在了里面。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张石床有如此疗效。
起身,米亦竹再次打量了一番,随后上前拉开了那扇简易的木门。
出去,校尉还在不远处站得笔直。
米亦竹没有理会,独自朝暗夜走去。
校尉自觉地快走几步,跟在后面。
“叫什么名字?”米亦竹缓缓开口。
“萧五。”校尉恭恭敬敬地回话。
“我在里面待了多久?”
“大约两天!”
米亦竹听后心里一惊。
“有没有什么异常?”米亦竹继续开口。
“听到了一声惨叫,看到了一道白光。”校尉的回答言简意赅。
“知不知道我为何将你留下?”
“我得罪了您,您想报复。”校尉没有丝毫犹豫。
“你错了,是你救了我,我想谢你!”米亦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校尉。
校尉急忙弯腰低头。
“最后那一下,你原本可以将我拦下,没想到你却送了我一程。”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校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为何要救我?”
“我,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可我从来不敢忘记,自己曾经是人。”校尉的声音都在颤抖。
米亦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想不想跟我重回人间?”
校尉猛的抬头,慢慢的,又有些颓丧的垂下。
“我的这张脸——”校尉说出了自己的苦衷。
“你记住,我这人是有功必赏!”
说完后,米亦竹伸出手在校尉的脸上抹了一把。
一张人脸,出现在米亦竹的眼前。
校尉刚开始还不明白,见米亦竹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他有些犹豫的将手摸向了自己的脸庞。
狂喜!
跪下,给米亦竹磕头,宣誓效忠。
米亦竹亲手将他扶起,还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转身,继续朝暗夜走去。
校尉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到了暗夜的边缘,米亦竹让校尉就待在此处,然后独自跨了进去。
那股熟悉的力量,又回来了!
等到了火海,又冒出了熊熊的火焰。
继续向前,朝日月星辰走去。
等跨过火海,日月星辰,又齐齐出现在头顶。
哪还有什么军团?有的,只有让人窒息的寂静。
米亦竹还是向前,一直走到了湖边。
牛头不见了,鱼头还在。
“能不能说话?”米亦竹开口问道。
鱼头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叹口气,米亦竹轻轻的挥手,然后将鱼头化作了虚无。
再放出一股真气,轻轻松松的直探湖底。
通道,果然没有了。
米亦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出了暗夜,校尉又跟在米亦竹的身后。
所有的怪物,全被王弟带走了,整个地底,一片安详。
路过牧马人地盘的时候,米亦竹略微驻足,缅怀了一下超越种族的友谊。
然后,一直走到了井底。
放出真气,化掉尸山,米亦竹同校尉消失在井底。
下面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见米亦竹出现,还带了一个人回来,老乞丐就知道大局已定。
米亦竹修复了已出现裂痕的石板,又在其中注入了一丝真气,然后看向老乞丐,笑着说自己饿了。
刚才修补石板的那一幕,老乞丐看得清清楚楚,见状欣喜若狂。
大声吩咐身后的童子去准备宴席,老乞丐说他打算一醉方休。
米亦竹把校尉介绍给老乞丐认识。
对于比自己还老的家伙,老乞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不停的追问起当年的往事。
比如:刘邦与吕后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