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灵犀让铃铛去御膳房看看中午的食材,铃铛回来后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禾禾打趣她肯定看到了什么好吃的,把魂都丢在那儿了。
铃铛低着头不说话。
夜灵犀用鼓舞的语气说道:“谁欺负你了,别怕,告诉我。”
铃铛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将事情都说了。
夜灵犀立刻往玉渊宫去了,一副要找人算账的冰冷模样。
一刻钟前,铃铛从御膳房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宴斐,她还以为对方是想问昨天那朵荷花,便先给出答案,“我不知道,宴公子去问公主吧。”直接省了对方提问的时间,她是这么想的。
宴斐面上闪过一丝古怪,显然不是想问这个问题,他从怀中拿出来一个锦盒,还没送出去,铃铛连忙摆手道:“我不要。”
她以为是送给自己的。
宴斐伸过去的手顿了一下,脸色都有点黑了,澄清道,“给公主的。”
铃铛在风中凌乱。
将东西给铃铛后,宴斐便先离开了。然后冬墨又过来了,将铃铛带到了夜凌绝面前。
看到铃铛手上拿的锦盒,夜凌绝问是不是宴斐送的,铃铛连忙澄清说不是送给她的是给公主的。
冬墨好言劝说一番,给铃铛讲明私相授受的利害关系。
夜凌绝说东西先交给他保管,然后铃铛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当夜灵犀到达玉渊宫时,冬墨已在殿外等候,像是专门等着她过来。
“公主这边请。”冬墨还没做完请的手势,她便径直走进殿中。
夜凌绝坐在榻上跟自己下棋,听见脚步声,他嘴角勾起一丝淡笑。
“东西给我。”她伸出一只手,语气冷淡。
夜凌绝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放到她手上。
见这么轻易就将东西要回来了,她感觉有点奇怪,怕有什么猫腻,便打开盖子检查了一下,见里面是一根桃花簪子,便将盖子合上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夜凌绝道,“没别的要跟我说吗。”她背着他说道,“以后我的事,二哥哥别插手。”话音刚落,她听见身后的人笑了,像是在嘲笑她说话天真想法幼稚,她转过头盯着那张脸质问道,“二哥哥笑什么?”
夜凌绝单手支头,轻笑问道:“灵犀要我放弃太子之位,放弃皇位,又不想我管你的事,是不是不太公平?”
她感觉面前的人好像变了,还是说自己一直没发现而已?
“那二哥哥想如何公平?”
夜凌绝看向锦盒。
她低头看向手上的锦盒,将锦盒放在桌上的那一刻,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懦弱,自私,胆小,瞻前顾后,权衡利弊......但如果非要放弃一样,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
夜凌绝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那根桃花簪子,说道:“人总会有取舍,能被舍弃的,都不是心里最重要的。”
她握紧了拳,低头盯着泛着冷光的地板,视野中忽然多出一双脚,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被一只手挡了一下。
“小心点,被摔着了。”
听见这温柔得都能把人溺死的声音,她再一次逃走了。
她二哥哥很不对劲,肯定吃错药了……
不知跑了多久,她慢慢停下脚步,走到旁边的凉亭里坐下,趴在栏杆上看着漫无目的的远方。
能被舍弃的,都不是心里最重要的。
这句话像是钉子一样扎在她心里,也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她这一世只要守护好她母妃便足够了,本就不该再贪图儿女情长,或许日后她会嫁给一个最合适的人,对方的权势地位会是她和她母妃最坚固的后盾,她早就应该做好这样的觉悟,但她偏偏任性地想要抓住另一个人,到了紧要关头却会舍弃对方。
她二哥哥真是厉害,仅仅一句话就让她看清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时她大哥哥和苏婉成婚时,她由衷地为两人高兴,觉得她大哥哥能娶到苏婉这样的好姑娘是福气,两人定能举案齐眉,和睦美满。
但这些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日后若是她父皇也给她指了一位好驸马,在别人眼中样样优秀,别人也会由衷地为她高兴,她母妃高兴,她父皇高兴,而她也会顺从所有人的期望完婚吧。
……
禾禾和铃铛找过来时,她还趴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然眉头微蹙,像是做了不好的梦。
两人轻轻唤醒她,说该回去用午膳了。
“公主头上的这根簪子是……?”
夜灵犀抬手摸了摸,发现发髻上多带了一根簪子,拿下来后发现是那根桃花簪,她举起簪子像是要扔了,手举在空中半晌,还是放了下来,神色颓然,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但还是无法割舍。
傍晚,她坐在梳妆台前,再次打开首饰匣子,从里面拿出两根簪子,一根是她生辰时送的,一根是元宵节送的。
她最后将两根簪子在发髻上戴了一遍,然后将两根簪子缩进了小木盒里,连同那根桃花簪子一起。
在天气炎热起来之前,夜岚辰便让人将清凉园布置妥当了。
她随她母妃住了进去,这样也好,可以好好考虑清楚。
蝉鸣逐渐变得喧嚣,翠绿的柳枝也变成了深绿色,随着冰块的冷气蒸发在炎热的空气中,盛夏已至。
清凉园这边有湖泊环绕,又有绿树成荫,将盛夏的炎热隔绝了七八分,住在里面十分惬意。
夜灵犀每日的作息十分有规律,上午陪她母妃在园子里散会儿步,中午小憩半个钟头左右,下午帮她母妃做做针线活,已经做了两个虎头帽,还有两件小衣裳,傍晚再陪她母妃到院子里散会儿步,晚上等她母妃歇下后,她练会儿字或者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星空想会儿事,然后才去歇息。
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在这些日子里,她想明白了自己需要走的路,也做好了决定。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尚书房时徐夫子早就教过她,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永远不懂这个道理。
人总会面临选择,有的选择很难,仿佛往人身上割刀子,有的选择很容易,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无论是难是易,最后还是要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