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梧桐树上滴滴答答。
有人撑着伞走了过来,绯红色的官服被雨点微微打湿衣角。
尚书房里的梧桐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守在上锁的书房前,犹如沉默无言的战士一般,忠心耿耿地守护着这方天地。
院子里站着另一个人,同样撑着一把伞,裙摆被雨点微微打湿。
当两把伞相距还有两步的时候,走进来的人停住了脚步。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伞上,像是一首杂乱又轻缓的旋律。
“以前念书的时候,最怕夫子打手板了,三哥哥就挨了好多手板子,苏哥哥一个也没挨过。”夜灵犀撑着伞转过身,微微一笑,苏时微微垂下视线,想拱手行礼,但拿着伞也不好施礼,略显尴尬。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苏哥哥。”她说道。
苏时回道:“公主请讲。”
她问道:“苏哥哥有没有意中人?”
苏时面上添了一丝薄红,不好直白地回答这个问题。
她便换了个问题,“那苏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苏时面上又添了一丝薄红,对这样两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都毫无准备。
“没关系,苏哥哥慢慢想,不着急。”她说道。
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树枝上,石头上,伞上,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苏时开口说道:“婚姻大事,当遵从父母之命。”
“那苏哥哥自己呢?”夜灵犀问道。
苏时顿了顿,目光看向前方的梧桐树,说道,“草木到了秋冬便会凋零,春夏又会重新发芽长出叶子,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万物顺应四时之法,人也是如此,读书识字,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娶妻生子。”
雨点滴滴答答的声音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得枝头挂着的水珠闪闪发光,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的样子。
“雨停了。”她伸出手,一束光从指间洒落。
“嗯。”苏时看着从云层中洒落的阳光,眉眼祥和安宁。
等苏时收起伞离开后,另一个人从书房旁边走了出来。
“二姐姐,”
“三妹妹,谢谢你。”
夜玉瑶面上带笑,眸中含泪,似笑似哭,似放下似释怀似伤感似新生,攒在心中多年来的秘密终于得到一个答案,如此便很好了。
愿她二姐姐从此之后能有一番新天地。
她衷心地祝愿。
梅园里面静悄悄的,梅花上还沾着一颗颗晶莹通透的水珠,让本就清冽的香气增添了一丝空山新雨后的清新怡人。
她慢慢走在梅花间,手上还撑着伞,倒不是为了遮挡偶尔从花枝上掉落下来的雨珠,只是觉得这样撑着伞走在红梅树下更有意境和韵味。
前面的梅树下站着一个人,也在赏这雨后红梅,身姿修长清邃,披着一件银灰色的斗篷,静立在一片鲜润清新的红梅中,宛若一抹清亮幽邃的月光。
看见前面的人,她停住脚步,下一秒转身走了。
夜凌绝侧过目光,看着那一抹湖水绿的身影消失在红梅后面。
离开梅园后,夜灵犀在御花园中漫无目的闲逛,有种百无聊赖的感觉,她二姐姐要嫁人了,宫里又要少人了。
一朵从石头边长出来的小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蹲下身看花,自言自语道:“二姐姐要嫁去南境了,其实孟哥哥也不差,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也不会拈花惹草,肯定会是位好夫君,虽然看起来不太爱说话,但总比花言巧语强。”
“哼~~~”有人在她身后哼笑出声,她转头一看,对上宴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面色微微一红,又转回头问道,“宴哥哥什么时候来的?”宴斐道,“也没来多久,好像听见公主说什么一表人才,能文能武,还有好夫君。”他特意拖长调子说出后面三个字,嘴角勾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夜灵犀扭头瞧了他一眼,佯装生气地起身走了,宴斐快步跟了上去,说道,“公主答应过的事,可不许反悔。”她装糊涂道,“什么事?”宴斐调笑道,“好夫君啊~”她扭头嗔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拿后脑勺对人,一副“你不给我道歉我就不理你”的模样,宴斐哄道,“我错了,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吧。”她抿嘴偷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下不为例。”宴斐点头附和,“公主说得对,下不为例。”
两人一本正经地绷着脸色过了一秒,两秒,还不到三秒便绷不住了,不约而同地笑了。
回到未央宫时,小路子正等在门口,见夜灵犀回来,小路子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道,“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见小路子一脸着急的模样,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等她跟着小路子到甘泉宫时,夜星野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飞奔过来,一脸大事不好的样子,开口第一句话便说出一个惊天消息:
“父皇要我娶谨王的妹妹。”
她反应了几秒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吗?”
夜星野使劲点头,苦恼得都要扯头发了,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也念念有词,“不行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找父皇说清楚,我都没见过她,怎么能娶她,不行不行……”
她拉住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影,说道:“三哥哥,你先冷静冷静,先把事情说清楚。”
夜星野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今天上午,德公公让他去御书房一趟。
他到书房时看见谨王刘烬也在,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然后他父皇说谨王有个妹妹,和他年纪相仿,德公公也夸赞说对方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一脸喜气盈盈的模样,连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出来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就算神经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父皇这是要给他赐婚吗?!他当时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一句,“父皇,二哥还没成亲。”然后看见他父皇的脸色好像刷地黑了一下,然后他就出来了,心里特别忐忑,就怕一道赐婚的圣旨砸到了他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