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龟这个年号是不吉的,这个概念在信长的心里一直都存在着。
「果然这年号改了,我信长的气运也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略六十五个字)——」
虎御前山城上,信长带着霸气一直在大笑,那些被叫来家臣们都有点呆了,不过有一些人没有,因为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带着疯狂的样子。
那些跟阿犬一同烧过比睿山的织田家武士就见过这种狂笑,当时是出现在阿犬的身上。所以他们现在的感想跟其他家臣不太一样,只有一个念头「果然这是两兄妹,两人大笑的状态差不多一样,看来是又传了什么残暴的消息」等等。
「主公。」林秀贞轻声提醒信长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对比起完全不在意别人目光的阿犬,信长还是有点自觉,他轻咳了一声,一脸想要认真但表情出卖了他,因为嘴角还是禁不住现出笑意。
「主公?」
「诸君——」
「是?」
「东边大患已去其一!」
「什么?武田军被德川家击退?不是刚刚才传来三方原大败吗?」木下秀吉很意外,因为他把求情信都写好了,就放在怀里,打算趁这次拿出来。
事实上早在五天之前,传来了德川家康的书信,表面只是向信长报告三方原之战的战败,但实际上就是在大书特书佐久间信盛不战而退的这一件事,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让佐久间信盛负上战败的责任。
当天信长直接踹翻了所有东西,整个虎御前山城都听到他那响亮的咆哮。整个虎御前山城的武士都在想着佐久间信盛这次大概一定会受罚的时候,木下秀吉却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应该说织田家里有脑子的武士都知道。
织田信长所愤怒的原因,是德川家康那无谋的野战引出三方原之战的大败,更令东海道出现缺口。即使德川家康的军事能力不足,但一万守城军势在滨松城与武田信玄对峙,至少也能打上三个月以上的时间!
用阿犬的话去说:把德川军总大将换成狸猫标本,也一样可以守三个月。
三个月可以做什么?三个月可以让信长解决浅井家,三个月可以让阿犬完成整个飞驒的攻略,三个月也可以给信忠完成摄津压制的时间。
可是三方原一败,这三个月的时间没了。
德川家那赌博式的野战,赌去了织田家后备的军力,本来良好的动态平衡,又回复到绷紧的弦。信长也不能再在虎御前山城进行对北近江的攻略,他要回到尾张准备迎击武田信玄……
「不是还有冈崎城吗?」
当时在私下家臣的会议中,山内一丰这样向木下秀吉提问。
「连滨松城都不愿意守,那冈崎城还会守吗?」
木下秀吉的能力强,而眼力同样不弱,跟竹中重治一样,他看穿德川家康这种「小人物」的想法。其实他觉得自己在织田家的处境跟德川家康其实分别不大,受到重用,但却是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先不说阿犬﹑丹羽长秀﹑柴田胜家等等织田家重镇,他知道在一众中生代家臣之中,他在信长的心里排在最后,地位比起中途加入的明智光秀更低。
为了提升地位,木下秀吉特地准备了一封极详细的求情信,就是要为佐久间信盛在三方原之战撤走而求情。
事实上,由一开始,走上三方原的德川军就错了,所以之后佐久间信盛的行动根本不重要。
木下秀吉可以肯定信长没有任何要处罚佐久间信盛的意思,现在这求情信是投机,它不只可以在信长的心里加分,也可以为自己在织田家再拉上一个佐久间家作盟友。
一切都是为了提升地位!
可是……
「不重要了,因为——甲斐之虎已死!武田信玄已死!武田信玄已——死啊!」信长激动得站了起来,『露』出了肩膀,仿佛在万人空巷的台上进行最激昂的演说。
「这甲斐之虎已死?」
「真的还是假的?」
「谁?本多忠胜?石川数正?是谁杀的他?」
织田家的家臣都一脸的高兴,他们都是织田集团里的一份子,更是中坚的份子,上升集团里的武士,心里即使有私心,但在织田信长那相对开明和公平的管理下,对于本家仍十分忠心。
虽然织田家内部一直都不缺背叛,但只要好好去留意就会发现,最近背叛的家臣,大多都不是织田家草创时期的人员,很多都是后来才加入的。这件事可以说明织田信长对于家臣的掌控力一点都不弱,而且也算是十分贤明的主君,反观很多武家,也是很难找出这么齐心的家臣团。
「不是三河人,是尾张人!是我家的小玲!是我家的小玲啊!哈哈——哈——跟她母亲一样强,是传承啊!我织田家真是人才辈出!」
信长对于小玲的喜爱在织田家内人所共知的,而且比起他自己的女儿五德和冬姬更甚,要不是小玲需要继承佐治家,他一定会把她由阿犬手中夺过来,作为自己的养女。
「果真是虎父……母无犬,呃……」佐佐政次想要说一句,但说着的时候发现不怎么正确,那就就好像是在抬高武田信玄而在骂阿犬一样。
「不愧是大野殿,真是厉害啊!」前田利家为佐佐政次解了围。
「哈哈——」信长并没有太在意,还沉醉在这种枷锁消失的快感。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这一片高兴和欢呼的气氛之中,有一位的脸上虽然在笑,但却只是有假笑,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高兴。
「……人生五十年,如幻似梦……」
这会议在信长又高唱了一曲之后就结束了,其实信长只是想跟他们说这个消息,来消减最近那些坏消息对士气的影响。
而安排?信长早就做好了,不需要跟他们讨论。接下来信长也让家臣们退去。只是他没有离开,坐在空『荡』『荡』的评定室中,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把酒给我拿来,一对杯!」
「是!」森兰丸虽然有点好奇,但没有去问信长为何要一对杯,即使他当信长小姓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还是了解他不喜欢别人打扰的想法。
不一会,酒和杯都送到信长的面前,森兰丸也同样退了出去。
信长先给自己的倒满,然后又却没空杯子放在对面,而是放到自己的旁边,「给你倒酒了,就像以前给我倒酒的那样,哈……」
一杯干了,再倒满。
「你是女子,酒别喝太多,别学你姑母,一杯就够,之后看着父亲喝就好,哈!」
又一杯干了。
「仇啊……报仇啊,这父亲很想帮你,当年阿犬提的,我也想答应啊!我是真想答应的啊!可是……不行!」
干了。
「谁杀我织田家的人,我信长也不会让他好过!那武田信玄死了,今天我高兴——好酒!」
再一杯干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啊!你的妹妹啊,那『性』子你也知道,好强啊……」
手停下来。
「真让我为难了……可以跟父亲说说应该要怎么处理吗?你最懂得这种事。」信长把酒都喝完了,望了一眼旁边的满杯。
今天信长收到的消息不只一条,还有另一条。不过那是家书,而且也算不上是坏消息,应该说这对织田家来说是好消息,但如果信长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那绝对不好。
「为什么……我织田信长的子女,一定要受这种苦啊?」
放下酒杯,信长用力『揉』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