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李永芳将突破这支明军的主要希望,都寄托在了祖大寿的火铳队上;又或者是李永芳根本不愿意成为祖大寿的炮灰,那自己的实力为祖大寿成就祖大寿的功勋。
所以,两侧李永芳的人马,看起来打得热闹,实际在攻击第一波之后,发现对面的明军重甲利刃,不仅装备好,战力也是强悍无比,他们果断地就放缓了攻势。
不是攻不进去,是攻进去到底要死多少人才划算的问题,如果死伤惨重,最后却连战功都混不上,那是傻子才是干的事情。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火铳队突破正面,等待着这支明军崩溃,那样的话,即使没什么战功,也不会遭受到多大的折损,火铳队总不可能他们一样,拎着刀到处追杀溃散的逃兵吧!
村子正面的动静一阵大过一阵,不仅仅李永芳说下们焦急,就是孔有德也是心里没底。
护卫江晚来,自然是带着他的铁甲亲卫队,以他的这支卫队的战力,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撑到天黑的,但是江晚那边,他就真不知道了。
面前的敌人冲了一波,死了几十个人就缩了回去,迟迟不见进攻。
他已经派了两拨人去江大帅那里查看战况了,但是一直没人回来,他都怀疑那两拨人都被对面的火铳给打死了。
“不行,等不了了!”他暗暗下了决心,一旦正面被突破,江晚生死难料,他在侧翼抵挡就变得毫无意义。
而对面的鞑虏,也是以步卒为主,他们身上的军服和尸首,已经清楚的证明了他们不是那些货真价实的鞑子,更不会有大队的骑兵在后面。
如果他来断后的话,他觉得还是有希望让江大帅逃回丁字堡的。
远处响起了喊杀声,他有些愕然的抬起头,依然有火铳声在响动,此刻那边的喊杀声……难道是鞑虏全军突击了。
“所有人跟我来!”
他大喊一声:“随我去救大帅!”
身边的孔字营的铁甲兵,身上的铁叶哗啦啦作响,随着他朝着村子中间奔去,这也是刚刚的战斗仅仅是只是对方敷衍了事,要不然,这么沉重的铁甲在身上,这些战士到现在到底还能剩下多少体力真不知道。
孔有德清楚,真是决定断后的话,他这些人,只怕全部都得留在这里,能有多少人活着等到援军来,几乎不能报任何的希望。
但是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退回村子中间,固守,固守!”
江晚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孔有德顿时心里一安,看样子一切尚好,敌人没有突进来。
“你来得正好,然后你的人守住战线,掩护我的人回来,防止敌人冲过来!”
江晚大声的命令道,孔有德这才看见,不少人正在前方的地下的尸首堆里翻找着什么,而这些人一边在翻找着,他们身后一边还时不时的拿着火铳朝着前面方向射击着。
在嘴里,他们也没消停,大声的呐喊着,若是不看到眼前的这一副场景,孔有德几乎毫不怀疑在这里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因为有人带着他们的收获跑了回来,那是敌人的火药袋和弹丸袋。
他立刻分配自己的人手,纷纷填补因为这些人出去露出来的豁口,而因为战线缩短,村子的外围和侧翼,几乎被江晚全部放弃,几百人几乎全部集中在村子中间的几十栋房子的断垣残壁当中。
人多了,防守的区域却是少了,一时之间,原本有些捉襟见肘的人手,竟然变得有些富余了起来。
随着跑回来的人越来越多,战场上的火铳声也渐渐地停息了下来,喊杀声也逐渐变小,对面也开始变得沉默了起来。
“休息一下,不要放松警惕!”孔有德大声地吩咐着,一边凑到江晚身边:“大帅,敌人没多少骑兵,你带人先走吧,我来断后!”
“不用!”江晚脸上有些污渍,看起来竟然是亲自参加了战斗的样子:“刚刚已经打疼了对方,咱们应该能够稍微喘一口气了,他们不知道咱们的虚实,如果对面没打算拿人命来填的,这个时候,就得考虑到底是继续吃了咱们,还是撤走了!”
“他们是在收集敌人的火药袋?”孔有德见到江晚镇定自若,不再提这话了。
“敌人的火药也是火药,虽然可能效果差一点,也费火铳,但是打得死人就行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江晚说道:“指挥这支火铳兵的鞑虏将领,不是特别擅长这种打法,我估计,一下死了这么多火铳兵,应该让他心疼一阵子了!”
孔有德咧嘴笑了,他可是知道火铳兵的金贵的,想想对方此刻一脸心疼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一阵舒爽。
这帮鞑虏,和玩火器的祖宗比火器,他们有江大帅这么舍得花银子吗?
“可惜了,要是带上炮队,不,哪怕带上三五门炮,那就更痛快了!”他哈哈笑道,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突然凝结了:“大帅,他们不会有炮吧,咱们这么多人,这么点地方,这几炮轰过来,咱们可就全完了!”
“这里距离丁字堡有多远,就距离马兰峪有多远!”江晚微微摇摇头:“他们大概率是没有的,如果有,那就是咱们命不好了!”
“最好没有!”孔有德嘀咕了一下,又看看江晚脸上镇定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是多想了,鞑虏又没有东江镇炮队的那种轻便大炮,就算他们有大炮,只怕也是几千斤重的那种,不可能几十里的运过来,就为了埋伏一支不知道人数多少的小股明军。
对面的丘陵上,祖大寿面无表情的听着自己的儿子祖可法在回报着战损,听到火铳手死伤两百余人的时候,他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
“这些朝鲜人已经溃散了,他们没见过一次性死这么多人!”祖可法有些不满的说道:“我当场斩杀了十几个到处溃逃的,才将剩下的人收拢起来,不过,只怕这些人派不上用场了,逼着他们上去,只怕会当场哗变!”
“就没指着他们能派上多大的用场!”祖大寿哼了一声:“让他们撤下来,留点人应付大汗吧,别说咱们花费了这么多银子打造的火铳队,一仗就打干净了!”
他转向李永芳:“接下来的战事,就倚重李将军的人马,李将军有问题吗?”
“有问题!”李永芳郑重的点了点头:“在侧翼攻击的我的人回报,敌人是全身重甲的军士,不敢说以一当十,普通的士卒要杀死这样的重甲军士,太容易折损了,这一支明军,不是总兵大人预计的小股明军游猎队,只怕是明军主力的前哨!”
“你的意思,明军这是打算因为在这里上一股明军的覆灭,进犯我马兰峪,这几百人是先锋?”
“是,不然的话,没道理解释明军的战力会这么强!”李永芳坦然说道:“如果是小股明军见到我们,必定是第一反应是逃跑,而对方却是立刻占据了这村子据守,更像是将咱们牢牢的吸引住,等待他们的后面的人马上来,将咱们合围!”
“是吗?”祖大寿明知道情况不是这样的,但是,此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咱们已经折损了近五百兄弟,对面的明军只怕伤亡还不到百人!”李永芳说道:“若是将他们全部歼灭,咱们还得死多少兄弟,若是敌人有援兵来,咱们还能走得掉吗?”
他脸上露出忧虑之色:“这里距离明军丁字堡,不足四十里,他们的援兵即使全部是步卒,两个时辰也差不多快赶到了……”
他看了看天色:“咱们已经在这里打了一个多时辰了……”
祖大寿知道,这是李永芳在为撤军找借口,这家伙根本不想再打了,一场战斗,即使是打赢了,自己这方的损失远远大于敌方,那也只能叫做惨胜。
这样的仗,祖大寿自己也不愿意打。
但是,李永芳找的借口,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若是真是敌人的援兵在路上的话,他就得考虑自己还剩下的这两千来人,还能有多少回到马兰峪了。
东江镇各营,营营都配置了火器,这是他知道的,若是来的敌人里再有对面一样数百人的火铳队的话,加上其他兵马的配合,他这两千余人溃败是可见的事情。
“义父,还有一件事情!”祖可法在一边说道:“对面的明军收集了不少咱们火铳队死的人身上的火药袋……”
“火铳队先走,你的人断后!”祖大寿沉吟了半晌,终于决定不冒这个险了,天黑之前全部撤完!”
“若是明军追击怎么办?”李永芳说道。
“重甲,火铳,若是他们敢从乌龟壳出来追击,那不就正如了咱们的意思了吗?”祖大寿冷笑了一笑:“别告诉我,这样的仗你还不会打,用人堆也将他们堆死了!”
“明白!”李永芳爽快地回答道:“请总兵大人先行一步,末将来断后!”
“对了,问一问对方是东江镇那一营的人马,打得不错!”祖大寿指指对方:“告诉对面的领头的,若是带人来投我祖大寿,我保他一个世袭参将……”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了,在村子中央严阵以待的江晚和孔字营,迟迟不见对面攻击,微微有些疑惑起来。
不过,本来江晚就是想拖时间拖到天黑,此刻对方不攻击,那正如了他的意了,他自然也不会去主动出击。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战场中间的迷雾彻底的被乡野间的风吹散,满地的尸首中间,一个大嗓门的声音传了过来。
“对面的明军别放火铳,我们将军有话要说……”
村子中央不少人齐齐回头看着人群中的江晚,江晚微微的点点头:“不许开火,看他说什么!”
“我们将军想知道,对面是哪一位将领和他的部属?”
江晚看看孔有德:“你去和他们说,拖延时间为主!”
孔有德点了点头,大步走上去露出了身形:“老子是东江镇孔字营的孔有德,对面的是谁,还打不打,不打我叫儿郎们吃点东西休息下,养足精神咱们再来!”
“孔有德……”李永芳眼睛微微一眯,祖大寿所料不错,果然是一个参将,这些人都是他的家丁吧,怪不得战力这么强。
既然对面都是参将了,祖大寿临走的时候许诺的什么“世袭参将”之类的话,李永芳就说不出口了,大明的参将能养得起几百铁甲家丁和上百的火铳兵家丁,他这个大金的将军都不如人家,拿什么招揽人家?
“告诉对方,今日到此为止,改日我李永芳亲自率军到他丁字堡下和他好好的切磋切磋!”
他不想弱了自家威风,吩咐着自己的大嗓门:“如果孔将军还有多的铁甲军士,不妨都准备好,免得我李永芳费事!”
“不用这么麻烦,我孔有德带着孔字营,会到马兰峪来取他李永芳的人头的!”孔有德放肆的大笑着:“你要逃就赶紧套,要不然,今日你就准备将你的人头留下……”
“前队变后队,侧翼掩护,慢慢退走……”李永芳脸色不变的下令:“各军随时准备,一旦明军追击,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孔有德再骂骂咧咧放了几句狠话,却见对面的大嗓门已经回到了他们的阵列,在在对阵后面,敌军竟然已经在缓缓后撤。
“真走了?”
两侧负责观察的士兵也来禀报,他们观察到了侧翼的敌人,也在缓缓后撤。
“以不变应万变!”
面对孔有德的询问,江晚微微摇摇头:“不管他们是真撤退还是假撤,咱们不为所动,原本的打算在这里等援兵的,继续坚守到援兵到来!”
“若是援兵真来了!”孔有德心里一动:“大帅,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吓唬吓唬一下他们,到马兰峪城下逛一逛!”
“你很想去马兰峪逛一逛吗?”江晚笑着问道。
“这被围着打了半天,就是泥人也有几分土性子啊!”孔有德说道:“几十里地的距离,一夜就到,士兵走散了也不怕回不来,总之,咱们去马兰峪逛一逛了之后,他们以后出来,总得掂量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