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吴三桂,姚春勇,梅小飞,赵虎臣……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出现在镇江堡军议论大堂里,他们互相打量着彼此,笑着和对方打着招呼,寒暄着,这些人,有的已经互相之间认识了多年,有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此刻见到对方当面,却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没有感到陌生。
大胜后的兴奋,似乎还在他们的心中洋溢,但是,这已经是数天之前的事情,如今镇江堡的外面,除了骑兵营依然在大肆活动,其他的兵马,大部分都已经回到他们该回的地方去了。
肃清残敌,避免在镇江堡周边出现匪患,显然在江大帅眼里,比直接集结大军乘胜追击到辽阳,彻底将辽阳从鞑虏手中夺回来更重要。
这个问题,的确是让在座的某几个人人心中感觉疑惑,而且,他们并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疑惑。
“眼下咱们镇江堡兵强马壮,又打了这个一个打胜仗,大帅就应该一鼓作气,彻底收服辽阳,辽阳城的守军不会比几天干掉的鞑虏多……”
吴三桂有些郁闷,这一次大战,他只能在宽甸镇守,即使是到了现在,他手下的南海营也只能在宽甸四周看看能不能捡到小股残敌肃清一下,简直是错失了天大的军功。
作为主张乘胜追击一派的人,他是其中最坚决的。
“这样的天气,等到咱们的兵马赶到辽阳,鞑虏的大军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咱们了!”
姚春勇憨厚的笑了笑:“这条路我倒是走过一段,我只能说,从咱们镇江堡到辽阳,哪怕半路没有鞑虏的袭扰,也不是十天半月可以到的!”
吴三桂不以为然,要不是眼前这一位在三日前战功累累,还真要刺对方一下,两三百里,要走十天半月,他南海营可没菜成这样。
“而且,这一次咱们大胜,几乎消耗了这小半年里铁山那边生产出来的弹药,各营的火铳队,至少一半火铳要送回铁山重新修理或者回炉,炮队的情况更糟糕,别的营我就不说了,光是李将军那边要送回铁山的三磅炮,就有二十多门!”
梅小飞愁眉苦脸地说道:“至少开春以前,铁山城什么都不干,就光修理这些火器和生产弹药都够呛了!”
吴三桂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新式的火铳和铁山的大炮,虽然也给南海营补充了,但是,开战之前,这些火器几乎全部都调拨到了东路军那边去了。
“对了!”许简贼兮兮地凑了过来:“小飞啊,哥哥从认识你起,就待你不薄吧,铁山的那种新造的大家伙,给哥哥弄点呗,等到回京的时候,青云楼二楼的雅座给你留一个,一直吃到回来,都算个哥哥的!”
“这个,我说了不算!”梅小飞连连摆手。
“凤城需要这种大家伙啊,放个十来门,鞑子敢来,直接就轰死他们了!”许简认真的说道:“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到咱们打下来的地方,这一开春就被鞑子夺回去吧,那咱们不白打了!”
“大帅到!”
一声悠长的唱名,打断了大堂里众人的话语,许简和梅小飞也闭上嘴,身子齐齐一肃,看着从大堂外面走进来的江晚。
“聊得挺热闹嘛!”
江晚挂着笑容,走到大堂中间的帅椅坐下:“都说些什么啊?”
“大帅,你这是偏心了,这次大战,我连鞑子的毛都没见到,等到我过来,仗都打完了!”
吴三桂怨气冲天的样子:“论起打硬仗,我吴三桂怕过谁,我南海营到大帅麾下来,可不是为了小打小闹的!”
“南海营坐镇宽甸,让东路军没有后顾之忧,你的意思,这一点功劳都不算了?”
江晚心情相当的不错,面对吴三桂的牢骚,笑吟吟地说道:“那你和李自成换一换,李自成带着东路军回宽甸,你去驻防凤城,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大帅这话当真?”吴三桂眼睛一亮。
“这种事情上,我什么时候和你们开过玩笑!”江晚看着他:“凤城那边,直接面对着鞑虏的反扑,你得做好天天打仗的准备,人就是你南海营剩下的人,粮草和军械可以补给你,但是,若是丢了凤城灰溜溜的回来,那我可要问罪的!”
江晚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怎么样,你敢去吗?”
“东路军的炮队要给我留下!”吴三桂愣了愣,意识到江晚是认真的,他想了想说道:“许简和许显纯手中的火铳队,我就不要了,不过,要至少给我补充一个千人队的火铳和弹药!”
“火铳这个可以有!”江晚点点头,“分两次拨给你,不过,炮队不能给你,东路军将成为我镇江堡的一个常备营,火器的力量不能削弱,不过,我可以调拨你四到八门六磅炮,或者是二十四门三磅炮,让你组建炮队,你自行选择!”
吴三桂考虑了一下:“那我还是选择三磅炮,小炮好用,大炮太笨重了,离开城墙就没多大作用,我驻守凤城,可不想一直在凤城挨打!”
江晚缓缓的点头:“我许了……”
众人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吴三桂,谈不上嫉妒和谈不上羡慕,只是觉得他这么牢骚一发,立刻就捞到仗打,简直是有些太顺利了,早知道如此,他们早点开口不是更好吗?
“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来,除了此战过后,要商议如何面对鞑虏的事情,有一件事情,想要给大家知会一下!”
江晚抬起头,看着目光殷切看着自己的众人,微微笑了笑:“此番大战,虽然我东江镇侥幸得胜,但是暴露出的问题也不少,尤其是孔有德率领孔字营阵前反戈,差点给咱们带来灭顶之灾!”
他脸色肃穆了起来:“幸亏有眼前诸位,还有众多的将士浴血牺牲,如今我们还能坐在这里,但是,下一次鞑虏来袭的时候,我们还有这样的好运气,还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吗?”
“大帅有什么吩咐,直接命令我等就可!”
姚春勇隐隐猜出江晚要做什么了,心里微微有些期待了起来。
“东江镇要改制!”江晚说道:“如今我东江镇数十万百姓,数万大军,且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若是不改制,一个是面对鞑虏的时候未免有消息不通指挥不畅的问题,另外一个,孔有德之流,也有了滋生的土壤……”
“第三个……”江晚环顾了一下众人:“地方越大,粮草军械之类的补给配送,就越成问题!”
见到众人都没有异议,江晚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东江镇自今日起,设总兵府,总兵府下设置军政和民政两大衙门,军政衙门为我东江镇军事中枢,凡各种军令,必经军政衙门签发方为有效,否则,其下各营皆有权不执行军令!”
“军政衙门之下,目前除直属八营以外,还单独设置军情司,辎重司,经历司各衙门,以往东江镇由我一言而决的权利,将由军政衙门和下属衙门分担!”
众人咀嚼着江晚的话,没觉得这有多难接受,好似是因为势力大了,大帅觉得自己一个人管不过来才设置这些东西了,听起来和以前没多大的区别。
“在座诸位,大部分应该都是会在军政衙门任职的!”江晚眼光从一个个人脸上扫过:“我这个人,最最规矩,而你们这些人,要么跟随我多年,要么就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时间长了,即使是我,也难免会有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但是有了规矩,按照规矩办,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衙门成立的时候,会同时颁布各种制度,到时候,你们可以多熟悉熟悉!”
江晚继续说道:“与此同时,民政衙门这个衙门的名字,就很好让你们明白了,这民政衙门是管理我东江镇数十万百姓的,以后我东江镇以军治民的事情,要从此分开,军令不能代替政令,军队是保证政令顺畅执行的工具,而政令,才是令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活下去的东西!”
他眼睛透过众人,看着大堂外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很多东西:“而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活得下去,活得越好,我们的力量才越强大,我们的军队才会有更多的士兵,更多的粮草和更强大的火器去对抗鞑虏!”
“这方面咱们熟悉民政事务的人不多,你们可以议一下,若是手下有精通这方面的事务的人选,也不妨可以推荐上来,若是经过考察可用,这些放在民政衙门里,远比他们在军中做个拿着刀枪的士卒军官发挥的作用更大!”
江晚摆摆手:“畅所欲言,不用顾忌我,不过出了这个大堂,那今日议出来东西,以后就是我东江镇的规矩了,若是谁敢破坏规矩,哪怕就是我至亲之人,我也不会客气的!”
辽阳城!
阿敏和阿济格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几天前看到这座被自己大军蹂躏得已经不成模样的坚城的时候,两人都是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个方向,现在,他们两人活着回到了辽阳城,但是,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和他们分散突围的代善,如今却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几天里,陆陆续续有溃散的兵马被收拢了回来,辽阳城里也派出了兵马,去四处搜寻这些在冰天雪地了艰难跋涉的溃兵们,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对于还能有多少人回来,其实两人已经并不报多大的希望了。
不过,代善一直没有消息,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尽管这一次的战败,统帅是代善,但是阿敏和阿济格两人依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别说两人本部的兵马,基本上在这一战内散失殆尽。
消息如果传回盛京,哪怕皇太极力排众议,在这几年都没有的这一场大败上,不怎么追究两人的罪责,但是,两人心里都清楚,以目前的情况,回到盛京中,他两人必定要沦八旗里最为人不齿的两旗。
无路是从实力上,还是从名声上!
说得悲观点,两人的前程富贵,或许就会因此此战就此终结,然后就是一个在盛京里做一个不愁吃穿但是一辈子都被人鄙夷的富贵闲人。
这显然是两人愿意接受的事实。
“我已经提醒了他(代善)了,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面对的是辽阳的明军,咱们用上千人的性命拿回来的教训,他一点都听不进去!”
阿敏沉闷着脸和阿济格说道:“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我都怀疑他已经战死了!”
“不会!”
阿济格摇摇头,他没有阿敏那么精明聪慧,但是,并不是说他没见识阅历:“若是他战死,明军那边还不宣扬得天下都知道啊,到现在为止,辽阳这边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最好是别死!”阿敏阴沉说道:“他死了,这个黑锅,就全落在咱们头上了,明明打的很好的,他居然就那么退了,若不是他退,全军怎么会动摇,明军怎么会翻盘,这个事情,我一定会原原本本的禀报大汗的!”
“我也会!”
阿济格看了对方一眼,两人仿佛达成了共识。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阿济格开口打破了沉闷:“我现在担心的是,镇江堡的明军,会不会冲着辽阳而来,若是冲着辽阳而来,以辽阳的这几千人,能不能守住!”
“为什么要守住!”
阿敏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若是他们真是倾巢出动,这辽阳给他们就是,不过是一座破城,今年丢了我们明年再来取就是了,该带走的东西,大汗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也就是这城里的这些屋子和或者的明狗了!”
他哼了一声:“屋子一把火烧了,明狗全杀了,他要辽阳,咱们就给他们辽阳!”
“大汗那边咱们怎么说?”阿济格点点了头。
“你不用顾忌大汗,这事情我说了算,我阿敏做这种事情,又不是一回两回了!”阿敏恶狠狠的说道:“明狗杀我们那么多的儿郎,咱们当然要十倍百倍的杀回来,要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再不敢于我们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