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天下人最为关心的一封捷报,终于从边关传到了京城,然后,又以邸报的形式,传遍天下。
“本朝大军攻破鞑虏都城,敌酋皇太极率残兵远遁漠北!”
每一个州府,每一个县城,都响起了连绵的爆竹声,整个大明的上空,都弥漫着爆竹爆发升腾的香气,而每一个人和别人交谈的话题,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一次的大捷,平日里那些为了生计的奔波,为了升迁的攀附走动,在这一段时间里,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鞑虏被平了啊!
这意味着,被封锁的九边,将会再次放开,塞外那庞大的市场可以重新回到大明的手中;这也意味着,在辽阔的草原上,在鞑虏留下来的领地上,还有着大量的不服王化的家伙,可以让那些渴望建功立业的武人们一显身手;这还意味着,在收复以及征服的鞑虏的领地里,大量的州府县的治所将会重新建立,无数等待了多日的那些文官们,将有补上实缺的机会,从此走上仕途。
当然,和天下人的喜悦比起来,最为喜悦的,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皇帝朱由检了。
六年,仅仅即位六年,他朱由检就建立了不下于先祖的丰功伟业,无论是对自己的皇兄,还是对列祖列宗,朱由检都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好到可以庙祭列祖列宗,告慰太祖的地步了。
当然,他朱由检不是好大喜功之辈,这种事情,自然不会主动去说,等到那些眉眼挑通的臣子们主动上表好了。
朝廷里的官员们,每一天上朝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尽管,这其中很多官员的职责和这边塞的战事关系并不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感染到这一份喜悦。
边患平定,朝廷就有了喘息的时候,大把大把填到边关的军费,也就可以少了许多下来,每一个衙门或许现在感受不深,但是到了明年,一定会感觉日子要好过很多。
江府也是喜气洋洋。
尽管还没搬过去新的侯府,那是因为新的侯府正在修缮,而令得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是,不仅仅陛下赏赐了府邸给江家,就连这修缮府邸的所有一应开销,都是由宫里给包办了。
尽管这镇江侯是新封的侯,而且,还并非世袭罔替,但是,此战过后,朝廷论功行赏,谁又能知道,这镇江侯会不会变成世袭罔替的爵位呢?
前来恭贺道喜的官员友人,已经几乎将江府前后的大门都给堵住了,如果说以前规规矩矩的排队求见,或许还有江夫人接见的可能,如今这种可能基本上断绝了。
道喜的除了和江家有关联的这些官员友人以外,更多的还是陌生人,这些陌生人根本没指着江家的主人来接见他们,他们更多的是送上礼物,然后默默的离去,有的则是送上礼物之后,在江家的大门门口,重重的磕上几个头,以表示自己对江家的谢意。
这些都是和鞑虏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如今江晚江大人算是为他们报了这血海深仇,磕几个头,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徐采宁坐在书桌前,正在看着信。
在她的面前,有厚厚的一叠信函,由各地管事掌柜送来的,有她的兄弟徐任之的,还有凯瑟琳的,江嫣然的,当然,更少不了江晚的。
所有的信加起来,在她的心里,都不如江晚的这一封信重要。
盛京传来捷报的时候,海外镇抚司的兵马除了留一个军团在盛京协助辽阳兵马之后,大部分已经撤军回了镇江堡和各自的驻地,江晚也回到了镇江堡,也是在镇江堡里,江晚见到一直等候着自己宣读皇帝封爵旨意的锦衣卫。
攻破敌军都城的大功,江晚果断的让给了孙传庭,严格说起来,也并不叫相让,孙传庭所做的一切,也担得起这一份功劳,而在江晚的计划里,将来作为大明的中流砥柱的孙传庭,比起头来,更需要有这么一份泼天的功劳在朝廷立足。
至于追击残敌之类的事情,江晚果断的表示,这个时候,海外镇抚司就不插手了,在和鞑虏的战事中,海外镇抚司实力大损,现在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了,所以,这样的大事,就得指望朝廷的大军了。
海外镇抚司如此的识情识趣,无论是辽阳的将领还是锦州的将领们自然心中大喜,不管海外镇抚司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一份情,他们绝对应该领。
所以,接下来的这很长一段时间内,辽东的战事基本上和海外镇抚司没多大的关系了,而按照惯例,在外的将领大胜之后,朝廷肯定会召回京城来褒奖,皇帝接见,江晚现在就在等待着皇帝的旨意,来走这一套流程。
给徐采宁的信里,江晚坦言,这几年他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大局已定,他真是想好好的放下这一切,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了!
徐采宁嘴角微微挂着笑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朝廷的旨意已经发往了镇江堡,这新晋的镇江侯爷,也该回家了。仟仟尛哾
她又拿起手中的一封信,是徐任之的,从日期上看来,信件发出的时候正是江晚的大军和鞑虏决战的时候,她摇摇头,拆开了信。
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徐任之的广宁卫,也随着锦州大军出发开始进军盛京,徐任之在信里一如既往地将自己吹嘘得多么英明神武,就好像整个锦州大军四五万人,除了他一个能打的,其他人全部是陪衬一样。
当然,他还表示了,如果自己当初留在了海外镇抚司的话,战绩绝对不会仅仅如此,没准这一战打完,徐家会再出一个公爵也不是不可能。
徐采宁叹了一口气,看来,徐任之在军中,是不知道大决战中,这大明的勋贵子弟前仆后继死伤无数的事情,就连徐文爵都差一点死在那片战场上,以他徐任之的那跳脱个性,公爵或许是拿不到,但是,没准真会得到一个爵位——朝廷追封的那种。
现在这样也好,最苦最狠的仗,江晚给朝廷打了,这样朝廷的兵马就轻松了许多!
想到这里,徐采宁放下手中的信笺,揉了揉额头,她脑袋又开始有些胀痛了起来。
大战告捷,论功行赏,这对于每一个参战的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对于将要将赏金发出去的人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海外镇抚司的官职俸禄朝廷不会少,立功的将士的赏银,朝廷也不会少,问题是,这赏银最后着落还在他海外镇抚司自己身上,也就是四海商行身上,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上半年除了缴纳给宫中的献银,四海商行几乎所有的利润都用来支持海外镇抚司的这一场战争了,即便如此,很多地方还是透支的,而下半年窟窿还没填上,这立马宫内的献银加上军饷赏赐这些,这又是一笔令得她愁眉不展的银子。
眼下的徐采宁,等闲的三五万两银子,她已经根本不看在眼里了,毕竟三五万两银子丢进海外镇抚司的那个大窟窿里,很可能连个响儿都没有。
“净是些亏本买卖啊!”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刚刚看自己丈夫来信的那些喜悦,正在慢慢的消散,桌上还有好些信,不过,此刻她都有些不想去看了。
“夫人!”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徐采宁抬起来:“进!”
“夫人,鸿胪寺卿陈大人前来拜访!
“鸿胪寺?”徐采宁好看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来拜访求见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鸿胪寺卿这个级别的却少见,尤其是江家和礼部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请他进来吧!”
她沉吟了一下,尽管和对方毫无交集,但是,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让对方吃闭门羹。
鸿胪寺是正四品的衙门,算是在大明比较清贵清闲的衙门,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用大多数的理解来看,这其实就是一个清水衙门。
所有,即使对方是正儿八经的正四品官员,徐采宁见对方,也是毫无压力的,这根本是在大明的权利体系之外的一个衙门,礼貌可以有,客气也可以有,恭敬就不必了。
“其实不瞒江夫人说,下官早就想来拜访了,听闻江夫人名下的四海商行,做得风生水起,也没少和四海蛮夷打交道,下官刚刚上任不久,在这方面见识浅薄,很多地方都要请教江夫人啊!”
“请教可不敢当!”徐采宁微微笑了一笑:“我大明鸿胪寺代表的是我大明的体面,和我民间这小小的商行的瞎胡闹自然是不能是一回事情,不过,有些彼此不大清楚确定的消息,我四海商行这边,倒是很乐意和朝廷互通有无!”
“我就说了,江夫人出身国公府邸,哪里是一般人可比!”
这叫陈平的鸿胪寺卿狠狠的竖起了大拇指:“实不相瞒,内官监的王公公也曾经点拨过下官,若是想在鸿胪寺卿的位置上,做出一番事情来,那么,下官今后还少不得和海外镇抚司,和四海商行打交道,对了,我从内阁那边的消息,海外镇抚司如今又重启抚慰使司制度了,这件事情陛下默许,我觉得我鸿胪寺和海外镇抚司在这一件事情上,可以好好的合作一番!”
“哦!”
正在为银钱发愁的徐采宁为之眼睛顿时就是一亮:“陈大人的意思是?”
陈平苦笑了一下:“说句不怕江夫人笑话的话,咱们鸿胪寺自陛下即位以来,还没向任何一个藩国发放过堪合,即使有些极远之地的小国持堪合而来,也是我朝历代君王发放的……”
他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若是我朝中兴,万国来朝,却无一人持有我朝发放的朝贡堪合,这对陛下来说,实在是有些难看啊!”
“这的确不大符合我天朝上国的气度!”徐采宁点了点头:“我天朝上国,其实随便阿猫阿狗就可以前来朝贡的,没有朝贡堪合,谁知道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没错,下官就是这个意思!”这陈平狠狠的一拍大腿,可说是十分的不顾形象了,不过,以他堂堂正四品的官员,在徐采宁面前一口一个下官丝毫没觉得不妥看起来,这也很正常了。
徐采宁虽然身有诰命,但是,可远远还没到对方自称下官的地步。
“如果有海外镇抚司把关,那我鸿胪寺发放朝贡堪合,自然就有理有据,不会办错事情了!”陈平说道。
“就这么简单吗?”徐采宁笑吟吟的说道。
“当然,这其中可能会多多少少有点花销,毕竟番国来朝贡,我大明赏赐的回礼,这些番邦使者的食宿,都是要花费的,如果在堪合上,咱们预先收取一笔银子,咱们大明至少不会吃太大的亏!”
陈平脸色不变的说道:“江夫人你觉得如何?”
“不错是不错!”徐采宁点点头:“不过,这事情你鸿胪寺一家就可以办,为什么找上我,或者说,为什么找上海外镇抚司,这事情你得和侯爷谈啊,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了!”
“侯爷的主,江夫人至少能作一半!”陈平义正言辞的说道:“四行商行再作一半,只要夫人点头,这事情大概就能成!”
“行!”徐采宁琢磨了一下,觉得此事对海外镇抚司和四海商行都是颇有好处的,直接就点头了:“这件事情利国利民,我是不反对的,不过最终拍板,还得等侯爷回来了再和你面谈!”
“那就好那就好!”陈平也没想一次拜访就会有结果:“那下官就等着侯爷回来的召见了,说实话,如今有侯爷的这个海外镇抚司,我这个鸿胪寺卿做的是浑身都有力气,以前若是番邦小国无视我大明,了不得朝廷下旨叱责一番,动用大军教训下对方,那是极其还罕见的事情,但是如今不同往日了,有我海外镇抚司再,哪个番邦小国若是对大明无礼,我海外镇抚司的精兵强将,自然会教他们做人!”
他满脸笑容:“我鸿胪寺上下,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