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今日心情很是愉快。
从知道江晚召集聚会到决定自己出宫参加这个聚会,他仅仅是花费了那么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大明朝的事情很多,天下的政事只要他愿意处理,永远都处理不完,但是,微服出宫和自己倚重的臣子,还有大明朝的柱石们来一场不谈及国事的聚会,想来应该是很有意思的。
他只是希望,自己给他们带去的,是一个惊喜,而不是惊吓。
他可不愿意看到这一次江晚召集的聚会,因为自己的到来,所有人都变得唯唯诺诺,变得毫无趣味可言。
不过眼下看来,他的公侯们比起那些东林党的家伙,要可爱的多,虽然刚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惊愕、惶恐甚至迷惑,各种神情在他脸上都出现,但是很快,他们就按照自己的吩咐将自己当做他们中的一员,这种感觉,可比高高在上俯视他们的要好。
“……所以,黔国公就追着你,一直从云南追到交趾,然后从交趾追到京城来了?”
“陛下?”江嫣然咽了咽口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的不好回答,偷摸的看了一眼远处频频朝着张柏南大量的沐天波:“要不,我叫他过来一起给陛下说交趾的事情?”
“不用,我就想和你说说话!”朱由检笑眯眯的说道:“你和你哥在我这个皇帝面前说话,还算有个人样子,那小子过来,结结巴巴的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一定坏了我们说话的兴致,所以,到底是不是追你追到京城来了?”
“咱们不是说交趾的战事吗?”江嫣然扁扁嘴:“我这算是打了个大胜仗,有赏赐吗?”
“你都海外镇抚司的指挥佥事了,还要怎么样的赏赐?”朱由检叹了口气:“你们兄妹太能干了也不行啊,我都送出一个侯爵的爵位了,总不成再送你的个爵位吧,若是封你个乡主、县主的,似乎也不合适,你这可是军功啊!”
“哦,没有就算了!”江嫣然耸耸肩,她本来就没多大的指望,不过是借此转换一下朱由检的话题而已。
“黔国公还没有婚配吧,我记得好像没看到这方面的消息,这事情江晚怎么看!”
“陛下!”
江嫣然有些恼羞成怒了,脸都微微涨红了起来,看到这个指挥千军万马在异国他乡建功立业的女将军,在自己的促狭下变得如此窘迫,朱由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远处,江晚和几个围在他身边正在说话的臣子,循着笑声看了过来,朱由检指着江嫣然,毫不在意。
“好吧,不捉弄你了,不过,若是你成亲嫁人,宫里一定会有重重的赏赐,你的功劳我记得的!”
江晚朝着这边走过来:“陛下,和嫣然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在说嫣然成亲的事情,嫣然不仅仅是你的妹子,也可以是朕的妹子,朕刚刚突然想到,取一国之地,这样的战功,封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不能封爵,那朕为什么不能赏赐他一个乡主,一个县主,至于说法,朕也认一个义妹,不就理所当然了吗?”
“还不多谢陛下的恩典!”
江晚笑着对江嫣然说道:“陛下认你做义妹,还允诺封你一个县主,你傻站着干什么?”
“啊,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朱由检微笑着看着江晚:“这样的话,朕的义妹,大明朝的堂堂县主,若是配上一个国公,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陛下苦心,江晚感激不尽!”
江晚心里真有几分感动,朱由检这么做,虽然有笼络人心的嫌疑,但是无疑这样对江嫣然是最好的,如果说这是对江嫣然的封赏的话,那么这就是最好的封赏了。
就是有点小气,既然县主都给了,给个郡主、公主其实也没多大区别,这是打算留着以后继续赏的吗?
“你去叫你嫂子们!”江晚对着江嫣然:“今天他们可不能不出现,四海的大小事都是他们处理的,顺便的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那我告退了?”江嫣然离开。
“丫头没读什么书,不懂什么礼数,被我带回来之后,又一直在军中行事,若是有冲撞的地方,陛下不要在意!”
“无妨,能给朕打胜仗就行,若是不懂礼数能给朕换一个交趾布政使司,那么,再多几个这样不懂礼数的丫头,朕也容得下!”
君臣两人相对坐下,而四周正在说话的公侯们,也一个个忍不住将眼光投到这边来了,毫无疑问,江晚和皇帝之间会说些什么,他们远比关注皇帝和江嫣然之间说些什么更为关注。
“朕看了你的折子,好像你这次回京,并不是打算在京城任职来帮朕分忧的,怎么,还有顾虑吗?”
朱由检微笑着说道:“你我君臣二人,应该已经过了互相猜疑的那个时候了,你都不问问朕,朕打算如何安置你,你就决定推辞了?”
“陛下,朕在朝堂之外,比在朝堂之上,更能为陛下分忧!”
江晚想了想:“臣学识不高,和那些才高八斗的文臣比起来,臣简直无地从容,而臣练兵,又和朝廷的武将们练兵打仗的法子格格不入,有的时候,臣真是觉得做生意都比在朝堂里做官有意思多了,至少,做生意的话,有看得见的利益在那里摆着,不用在朝堂之内和其他的人勾心斗角!”
“如今臣运气好,侥幸做出了一点成绩,而陛下也不曾亏待于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继续发挥自己的长处,而不是因为贪图安逸就躺在以往的那一点微末功劳上吃老本!”
“你就是这么看自己的吗?”朱由检脸色温和:“朕在宫里,时常和王承恩说起你的时候,朕称呼你是‘江晚那个说书的’,但是,你在朕心中真正位置如何,你清楚,朕更清楚,如今外患尽去,你我君臣,更应该一起携手,同心协力,打造我大明这中兴盛世!”
“既然是打造盛世,怎么又少得了万国来朝呢,臣现在做的就是让万国来朝,恭贺我大明天下的事情啊!”
江晚沉默了一会,缓缓的回答。
“好吧,看来,朕是真的说不动你了!”朱由检没一点生气的样子:“那就不说这事情了!”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那些躲避他的眼光,而急忙转头假装说的热火朝天的公侯们:“你今天叫他们过来,也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聚会吧,这么多人聚集在你家,骆养性可是吓得立刻就告诉朕了,他比朕还要关心你这里发生的事情呢?”
“骆指挥使是尽职的!”江晚听到这话,脸色稍微严肃了一点:“若是臣子们聚集讨论别的事情,人数和规格到了这等地步,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没即使禀报陛下,那陛下就可以考虑换一个人来做这锦衣卫指挥使了,陛下对臣子们的信任是陛下的信任,但是,监察百官,是他锦衣卫的职责所在,这和陛下的信任无关!”
“没错,各司其职,各守本分!”
朱由检点点头:“这正是一直都身体力行的事情,看到有人能够这么做,想来你应该是欣慰的,他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份而已!”
“所以,臣想给锦衣卫这边加点担子!”
江晚沉吟了一下:“陛下,我海外镇抚司虽然以前有锦衣卫入驻,但是,这种锦衣卫的入驻,其实和军中效力差不多,对我海外镇抚司并没有多大的监察作用,臣想请锦衣卫北镇抚司在我海外镇抚司各大衙门,军队,派员正式进驻,不再以军中效力的身份,而是堂堂正正的起监察之职!”
“这是你特意回京要和朕说的事情?”
朱由检盯着江晚,似乎是看他是不是这番话出自真心,锦衣卫进驻海外镇抚司行监察之权代表着什么,他这皇帝不用说,江晚也应该十分的清楚。
这意味着海外镇抚司所有的一切动静,都在朝廷的注视之下,而他们的兵马,钱粮,军械甚至人员升迁任免,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的秘密。
而江晚的意思,似乎还不仅仅如此。
“是的,此事臣想得很久了,臣在的时候,臣能保证海外镇抚司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各守本分,但是,若是臣远航了,或者臣殒命了,臣一手打造了这个庞然大物,绝对不能看到他成为大明的隐患,甚至成为大明中兴的包袱!”
朱由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朕出手还是小气了,朕的义妹可以封公主,但是,你这里,朕就不好办了,你还如此年轻,还要陪伴朕几十年,眼下就已经是侯爵了,朕总不能再封你为国公吧!”
江晚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就是和一个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哪怕这个聪明人是有点刚愎的皇帝,但是,自己将自己的话说出来,都不用怎么解释,对方就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意图,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臣率领船队出海,若是能在海外之地为大明开疆拓土,又有了点微末功劳,到时候陛下再赏赐我爵位也不迟!”
“看来你还是惦记这你船队的事情了,行了,这事情朕知道了,回头会和骆养性商议如何妥善的办妥此事的,你不必担忧!”
“这个事情,臣当然不会担忧,陛下办事,臣是放心得很的!”江晚说道:“臣担忧的是接来下臣要说的事情……”
“如果说第一件事情是好消息,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怕就是什么不好的消息了!”朱由检心情很是愉快的样子:“说吧,有第一个好消息打底了,第二个坏消息,再坏,朕大概也是能承受得住的!”
“臣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
朱由检听到这话,一下就沉默了,半晌,他看着江晚,轻轻的问道:“很多很多的钱,是多少钱?”
“至少五百万两银子!”
江晚将自己算好的数目说出来,只见朱由检霍然起身:“……不知道怎么回事情,朕突然有些发晕了,不行了,江晚,朕要回宫歇息一阵了,你说什么,我耳朵嗡嗡嗡,听不见!”
“这钱不是找陛下要的!”江晚一句话,让朱由检虫重新坐了下来,人也不发晕了,耳朵也不失聪了。
“吓了朕一大跳!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还是你当年说书的那一套!”朱由检白了江晚一眼:“朕今年就是算手头宽裕了点,也就是勉勉强强维持个平衡而已,国库里到现在依然是空荡荡的,咱们大明朝虽然一年所有的进项有五百多万两银子,但是开销也大啊,你这一开口就五百万两银子,朕没立刻晕厥在你面前,就已经是朕心志如铁了!”
见到江晚微笑着看着他,朱由检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做帝王做到如此穷逼的地步,大概他觉得自己是在是有些丢脸。
“好吧,这么大一笔银子,你打算找谁要,又打算干嘛?”
“当然是找他们要……”江晚指着场中的公侯们:“不过仅仅指望着他们筹集这么大一笔银子,肯定是不够的,所以,臣打算找京城里所有的官员富户要,找天下所有的富户官员要!”
“至于打算用这笔银子做什么,陛下应该猜到了,当然是造船,如今大小船只的构造规格臣都在泉州弄的差不多清楚了,如今,陛下的船队,所缺的就是银子了,有了这五百万两银子,咱们就有无数的工匠,人手,材料,可以同时在大明各地的造船厂开工,当然,若是五百万两不够的话,咱们再添!”
“道理朕都懂,情况朕也听明白了!”朱由检沉吟了一下:“虽然朕不知道你打算用什么法子筹集这五百万两银子,但是,只要你不是用强迫的手段,不坏我大明的律法,不要弄得民怨四起,朕还是可以让你去做的,不过,还是那句话,朝廷能帮你的事情很多,但是唯独这银子的事情,朝廷帮不了你,你得靠自己!”
“这个陛下就看好了!”江晚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要不然,陛下以为今天我叫大伙来,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