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卡利特利港口数里地的一处山崖上,依稀可见有一片残垣还看得出当初在这片山崖上,应该还是有一些建筑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久远,海风的侵袭,加上太久时间这里已经没有了人迹,当初的建筑早就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
随行的古里官员,有些畏畏缩缩的告诉这些和葡萄牙人混在一起的大明人,在前面的那片残垣,就是当初三宝太监曾经立下两国友好的石碑的地方,据说石碑立起来之后,当时在石碑上面还盖了一座亭子,而在附近,更是有古里王国派专人看守这里。
当然,这也只是当年的情况。
实际上,若不是江嫣然的极力要求,古里人还真忘记了有这么一块地方。不知道他们在故纸堆里翻找了多久,才派人寻到这里,只是当初的石碑,如今却只剩下一块基座,不知道是被人偷盗损坏了,还是被大自然的伟力给彻底侵蚀掉了,反正,江晚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副破败模样。
他真不知道,这才区区两百年,就连郑和最后留下的一丝痕迹,都机会快要消失在历史当中了。
而他询问古里官员,关于当初大明人来访的事情,古里官员支支吾吾,甚至直接用些半文不白的话语来搪塞,江晚听着这些大概临时从文献书籍中抄录背诵的话语,他就知道,不仅仅这石碑是不存在了,就连那一段历史,大概这古里人也彻底忘记了。
也是,古里人能有什么历史,两百年的时间,已经够这个小小的邦国分分合合很多次了,而怀璧其罪又使得他们无论是怎么分分合合,最后的结果那必然是决定他们的命运的人,不会是他们自己。
大明人来过,葡萄牙人来过,荷兰人来过,最后,英国人也会来,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从来没有将他当做下等人,有着奴役他们的想法的,也大概只有第一次抵达这里的大明人吧!
江晚站在海边微微的出神,海风将他的衣袂吹得飘飘摇摇,在他的身边,江嫣然背负着手,难得一见的有几分庄重的模样。
而其他人的人,包括凯瑟琳,则是给了他们两人足够的空间。
“咱们还要立碑吗?”江嫣然轻轻的问道:“郑公公立下的碑文都不在了啊,他那么伟大的人物,留下的遗迹尚且如此,咱们只怕更难以为继!”
“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江晚看着远处海面上,一艘海船正在缓缓的从港口里出来,在这个山崖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港口内外的情况,他不禁有些浮想联翩,在两百年前的某一天,大概那位三宝太监,也是和自己一样站在这山崖之上俯瞰着港口内外吧!
不过,那个时候,港口里应该出了铺天盖地的大明宝船,不会再多少奇奇怪怪的西洋帆船之类的,当初三宝太监若是知道如今西人东进,而大明不复当年的盛况,只怕也是一定唏嘘不已吧!
“早上你船上是怎么回事情?”
江晚突然开口道:“不像是咱们的士卒失足掉落了水中!”
“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小贵族,手上趁了几个小钱,打着拜访我的名义上了船!”
江嫣然撇撇嘴:“我不是想多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么,就让他上来了,可没想到这家伙满嘴胡说八道不说,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该有的想法,我估计是大概是上船之前多喝了几杯壮胆,所以,干脆请他下海洗个澡,清醒清醒了!”
“然后,从此这里就多了一个敌视我大明的家伙,而且这个家伙还会不遗余力的抹黑我大明!”
江晚摇摇头:“你要么就不让他上船,要么,就不让他下船,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我懂,出门在外,人不狠站不稳,不过,就一个区区小商人,弄死他太坏咱们名声了!”江嫣然说道。
“只要你对葡萄牙人和荷兰人表达出对此人的极端厌恶,有的是人会让他消失的!”
江晚我微微叹了口气:“很多事情,咱们不需要亲力亲为的,你要记得,咱们手上握着的整个欧洲东方贸易的命脉,背后靠着的是大明,他们自己会做出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的!”
“从满剌加落入咱们手中,葡萄牙人的远东贸易网络基本上算是彻底的完蛋了,他们曾经以濠镜澳为基地,每年4—5月,葡萄牙大船载着佛兰芒钟、葡萄酒、印度棉布等从果阿出航,在科钦换得香料和宝石;至马六甲,卖掉棉布等,得到胡椒、丁香、肉豆蔻、苏木、檀香、沉香、樟脑等。然后到澳门,用香料换取中国丝绸。第二年6—8月,乘西南季风前往日本,以丝绸换白银。10—11月初乘东北季风返航澳门,可得到资本的二三倍的利润。然后,再在澳门滞留数月,满载中国的丝绸、麝香等返航。归途中,葡萄牙人又将丁香贩卖到印度!”
“而这一切,全部被咱们终结了!”江晚说道:“葡萄牙人的衰落,是势不可免的事情,反而荷兰人虽然在东方他们做的有限,但是在咱们的扶持下,他们会成为葡萄牙人的一个很好的竞争对手!”
“他们会愿意为咱们做任何的事情了,只要他们在东方,打不过我们!”
江晚露出笑容:“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一切都靠实力说话,所以,很多的时候,你要学会借势!”
“所以,这就是咱们要先到阿姆斯特丹的原因吗?”
江嫣然点点头,她知道江晚是在教她,而在这些大势方面,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远远比不上江晚的。
“得先经过奥斯曼帝国,抵达麦加,然后穿过地中海,只要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才知道先去阿姆斯特丹还是里斯本,当然,若是我的那位私人顾问有什么好的建议的话,我也会做出选择的!”
江晚说道:“总之,在抵达地中海之前的旅程,不用我们担心,如果葡萄牙人和荷兰人搞不定那些阿拉伯人和埃及人,那他们就等着从阿拉伯人手中购买溢价几十倍的东方商品吧!”
“我觉得他们应该有这个把握!”
江嫣然点点头:“好期待,但是,心里又好像隐隐不安的感觉,现在的欧洲,我感觉比为咱们大明还要可怕,还要愚昧!”
“你想多了!”江晚淡淡的笑了笑:“可怕未必可怕,但是,愚昧,他们却是一直都是在愚昧着的!”
卡利特利港口附近的一座巨大的城堡里,高尔也正在从窗口里俯瞰着整个的港口,一大清早那位大明人的公主殿下就带着几个人去附近游玩了去了,他殷勤地要派出一队士兵保护她们,但是被对方拒绝了。
他丝毫不意外,对方完全有保护他们自己的能力,他只是显现出自己的一个态度而已。
“我对你这次返航的回去的前景非常的不乐观,尽管沿途可能不会有什么阻碍,但是,在国内,对着远东舰队的返航,只怕已经有无数人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对你动手了!”
在他身后的高大靠椅上,卡利特利总督,驻军司令赛高,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真不考虑一下,等到明年国内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再回去吗?”
“没有区别!”
高尔摇摇头:“我知道有人对我很不满,也知道一定会有人将丢失满剌加的责任全部都归咎在我的身上,甚至就是连一直都信任我的国王殿下,也会因为很不高兴,并且要做一些事情,以堵住这些人的嘴!”
他笑了起来:“我不在乎,真的,我一点都不在乎!”
“你疯了!”赛高低沉着声音侯了一句:“在东方,至少你是安全的,无论是我还是你手下的这些人,都能保证你的安全,一旦你回到欧洲,那么,你自己的事情就由不得你做主了,你带着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这些大明人回去,我想,海军的那些家伙,生吞活剥了这些大明人的心思都有!”
“所以,我没打算给他机会啊!”
他微笑了起来:“我打算先去法国,我想先去威尼斯,然后去巴黎和伦敦走一走,最后才到马德里,然后回里斯本,我若是在欧洲转了这么一个圈,我想,我带回去的消息已经我手中掌握的东西,已经足够国内的那些人闭嘴了,就连国王陛下,大概也要慎重的考虑对待的我的态度,而大明人则是我最好的演员和招牌,他们将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否则的话,要等到明年整个欧洲发现他们除了从那些阿拉伯人手中购买比现在还高昂无比的东方商品,甚至包括香料之后,他们才会后悔的!”看书喇
“也就是说,就算是卡利特利,也会受到影响!”赛高一脸严肃的问道。
“非常大的影响!”高尔说道:“我的朋友,如果你手中还有一些香料的存货的话,我建议你再等一等,不要轻易的卖掉了,明年香料的价钱,一定会有一个令人吃惊的表现的,还有,卡利特利的香料的消耗,完全可以省下来,这些当地猴子一样的家伙,他们不配享受这种上帝的馈赠,听我的,这省下来的,将是一笔巨大无比的财富!”
“在麦加不要停留,也不要和阿拉伯人做生意,补给完淡水和粮食立刻就离开!”
赛高对他的提醒做出了回报:“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连大明人的存在,都不要让这些该死的异教徒们知道,我不知道大明人到欧洲到底是想做什么,但是,不管他们做什么,最终的实惠都会落在欧洲,而不能被这些半路上的吸血鬼偷走!”
“我知道的,这将是一段漫长的旅程,我估计下一场这么愉快的站在坚实的土地上,和我的朋友一起喝酒,那已经是在威尼斯了,祝福我吧,我的朋友,如果一切事情如同我想的那么发展,那么,你我在东方的经历,会成为我们在内阁里不可磨灭的资本的,到时候,我需要你来帮我对付那些来自阴暗角落的敌人!”
“我期待着你的召唤!”
赛高微微的点了点,脸上露出些许期待之色。
三天之后,卡利特利港口的庞大的舰队再次起航,这次,无数的人目送这支船队的离开,并且期待着他们返航带回来欧洲最新最好的消息。
而这一路一个多月的的艰难旅程,自然就用赘述,在海上的旅程大部分的时候是枯燥而且无聊的,而且,这支船队虽然看起来是一个整体,但是几个小团体之间还是泾渭分明的。
无论是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他们都知道,这旅程上的和平也只是暂时的,一旦他们穿过地中海,抵达欧洲的任何一块土地,他们两者之间,这种有限的合作会立刻消失,而剩下的,只是无尽的竞争和敌对。
森姆作为江晚的私人顾问,这两个月的时间倒是也没闲着,每天里有足够的时候,让他和江晚之间交谈,并且回答江晚提出来的各种他想得到或者是想不到的问题,而他本身的出身并不差,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这些年的阅历和人脉,支撑起来他这个私人顾问的身份,居然倒是没有什么纰漏。
在自己大多数的问题都能得到详细且有根有据的解答之后,江晚也意外的发现了这一点,貌似这个自己曾经不怎么上心,甚至打算随时换掉的家伙,居然对他自己的这个私人顾问的身份,做的有些名副其实。
这简直是就是意外的惊喜。
这段旅程,也让江晚对着现在的欧洲大陆上各个国家的局势已经当权者,有了一定的了解,甚至对教会的势力分布,已经各种行事方式也知道了不少,而森姆不仅仅对社会的高层了解很多,对于那些底层甚至接近底层的情况,也是知道的不少。
在他的耐心的解说之下,江晚的人还没有抵达欧洲,但是,一副欧洲画卷已经在他的心里成型了,只是如今的年代,他很难想象,森姆嘴里告诉他的欧洲和他印象当中的欧洲,很难找出多少相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