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御花园,到处都是长青之木,徜徉在这片翠绿当中,就是整个人都为之要清爽很多。
有风轻轻吹过,但是却不见凌冽之意,反而让劳顿了一上午的头脑变得清醒了很多,朱由检很享受这种状态,所以,能陪同他一起在这御花园里走走的,除了他一直形影不离的王承恩,无论那是哪一个朝臣,都意味着这位朝臣要飞黄腾达了。
靖海侯赵顼此刻就在皇帝身后,不到五步的距离。而宫里的大太监王承恩,则是在更远的距离。
“朕有些乏了,去那边歇歇吧!”
远处有凉亭,朱由检心念一动,即刻就有小宦官飞奔上前,在凉亭里铺好软垫,点好香炉,这样的天气,哪怕是皇帝年轻力壮,肯定不是让皇帝直接坐在冰凉的石头椅子上的。
靖海侯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进了亭子,然后在朱由检的恩赐下,坐在了朱由检的对面。
“大致的情况,刚刚靖海侯你都说得差不多了,朕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所以,朝廷这次组织的远航船队,历时近八个月,最远至满剌加,沿路向各藩国宣扬我大明恩德,算是一次圆满的远航了!”
“托陛下的洪福,虽然其中有些许小波折,但是总归是不负陛下所望,不负朝廷所望!”
靖海侯中规中矩地回答道:“日前,四海商行以及户部和宫里派人的人手,正在清点船队带回来的各类货物,随船而来的各国使臣,鸿胪寺那边也派人接待安顿,随时等候陛下的召见!”
朱由检嘴里噙起了一丝微笑,一切比他预料的情况要更好,无论是在辽东,在西南,还在远航船队,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现在,哪怕是再顽固守旧的家伙,也不得出承认,大明是真的有了中兴之相了。
“果然,朕派你协助镇江侯,没有看错了!”他微微嘉许地看了对方一眼:“我大明还是不凡能人,靖海侯你一辈子在江海里打滚,这一次,也算是朕给了你施展手脚的地方!”
“是陛下眼光卓越,慧眼识人!”靖海侯认真地说道:“也是镇江侯心怀天下,凡事以国事为先,这才有了臣的用武之地!”
“那么,你执掌船队之后,可有号令不灵,部下跋扈的情况?”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仿佛是漫不经心的问道:“船队是镇江侯一手打造,所用士卒,也是海外镇抚司的士卒,回航路上换了统帅,军心可还算稳定?”
“一切和出航的时候,没有区别!”靖江侯认真回答:“人在海外,我船队所属,就是大明领土,船上之人,就是大明士卒百姓,若是有人违抗命令,臣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不是这个……”朱由检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随船的海外镇抚司军士,现在都在何处?”
“已经返回各自的驻地!”靖海侯回答道:“回归各自的建制了!”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彻底的放下心来,海外镇抚司的士兵将领回归各自的驻地,那就是朝廷依然还在掌控着他们,也就是说,即使是江晚不在,海外镇抚司依然也是朝廷的一支强军。
这个消息,比起他听到远航船队带着大量的财货回来,更让他高兴。
他现在想起江晚设置的海外镇抚司的那些奇怪的衙门,什么军政衙门民政衙门,听起来和朝廷的衙门设置完全不合,这甚至让后来朝廷派遣官员到海外镇抚司任职,都有些挠头。
完全不知道该派遣何种级别的官员到海外镇抚司任职。
但是,当朝廷的势力渐渐融入这海外镇抚司的时候,朝廷这才发现,这海外镇抚司的这一套衙门的设置,实在是比起朝廷的各种冗余衙门要高效精干的多。
也就是这样的设置,才能让海外镇抚司以极其的官员成本,控制着大量的朝廷力量薄弱的地区,而要执行朝廷的意志的时候,朝廷甚至只需要一道旨意,一道命令发送到海外镇抚司。
自然有负责具体事务的衙门官员接手,然后用极高的效率完成朝廷的旨意。
朱由检已经试验过好几次了,孙传庭在辽东战事依然在持续,虽然有点大明军队痛打落水狗的意思,但是,不管怎么说,远航船队出海的期间,对后金的战事一直没有平息。
而海外镇抚司为之负责为朝廷的兵马提供钱粮,人力,甚至是军械的事情,但凡朝廷的命令到,那边是执行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起先朱由检还以为是江晚的严令,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等到远航船队出海,这样的事情依然不曾有半分改变,他这才真的正式开始研究起海外镇抚司的格局来。
江晚的抱负朱由检是清楚的,他一直都是相信“天下人只要各司其职,各守本分,则天下太平!”这个道理,而这些年,他也一直都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在形式,如今看来,他是彻底的将这一套理念贯彻到他一手打造的海外镇抚司,甚至是远航船队里。
而对远处船队回航路上的情况的询问,就是朱由检最后的那一丝疑惑了,在确定即使是江晚不在军中,不在远航船队里,一切都是有条不紊,没有任何的纰漏出现,他这个时候,才真真正正的彻底的对江晚,对海外镇抚司放下心来。
说起来有些好笑是不是,朱由检不是早就和江晚已经冰释前嫌,不再互相猜疑了的吗?
但是,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臣子,哪怕是冰释前嫌,皇帝若是最起码的提防之心都没有,那这个皇帝就是对自己不负责,对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不负责。
朱由检是一个聪明的皇帝,越是聪明,他想的事情就越多。
如今最后的担忧尽去,他怎么能不感到浑身愉快,哪怕是这个结果,是江晚没有返回大明他才能得以看到的,这未免有些遗憾,但是,这种遗憾和一切情况都在掌握之中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满剌加的重要性,内阁已经给朕说了很多次了,这次你回来,又再次给朕说得更清楚,朕的眼光格局,真的是你们以为的仅仅就是拘束在大明一地的么,连镇江侯都能看得到的事情,朕难道就真的看不到!”
朱由检怔怔出神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满剌加抚慰使司准建一事,朕回头让海外镇抚司那边在内阁走个流程就可以了,臣子们在为朕的大明开疆拓土,朕理应大喜,难道还有阻碍不成!”
“还有暹罗抚慰使司,孛泥抚慰使司,真腊抚慰使司……”
“都准!”朱由检笑了起来:“具体的官员和兵士派遣,自然有兵部吏部和海外抚慰使司之间磋商,你就不用在朕这里替他们招事情了!”
“陛下英明!”靖海侯噗通一声从石椅上站起来,跪在地下,眼中老泪横流:“这是臣这一辈子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大概也是在做梦的时候,才会想到这样的事情,我大明强盛至斯,再现永乐盛世指日可待啊!”
\"江晚有一句话说的好,只要天下人各司其职,各守本分,何愁天下不太平,又何愁我大明不强盛!\"
朱由检也有几分感概,将靖海侯扶了起来:“文官治国,武将用命,百姓努力耕作,商人交通货物,人人有饭吃,有衣穿,人人都有钱花,那个时候,我大明想不强盛也难啊!”
抹了一把眼里,靖海侯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有,陛下提到了镇江侯,臣还真有些替他担忧,哪怕臣留下了足够的战船和士卒镇守满剌加,但是镇江侯前往佛郎机等凶险之地,仅仅区区四艘船,数百士卒,这简直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深入敌营,臣不是没劝过他,但是镇江侯执意如此,臣实在是说服不了他啊!”
朱由检足足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的开口:“徐采宁和江破虏还在京中,四海商行的总号,还在京中……”
“不不不,陛下误会臣的意思了,臣不是说镇江侯可能一去不复返,臣只是担心他的安危,佛郎机人狼子野心,若不在满剌加,亲眼见到这些佛郎机人每年从我大明攫取多少财货走,臣还真以为这些佛郎机人是老老实实来我大明做生意的番人呢,镇江侯说过,三十文一套的瓷器,在佛郎机人的国度,他们敢卖出三十两银子的价钱,咱们大明的钱,都是这帮家伙赚完了啊!”
“你也误会朕的意思了!”朱由检笑了起来:“做生意的事情,你我都不精通,所以,你我君臣还是不要在这里讨论了,江晚是明白这些事情的,大概这就是他要亲自去佛郎机的理由吧,朕说他的妻儿都在京中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他江晚的根在大明,只要他想回来,哪怕他的面前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会回来的!”
“至于佛郎机人狼子野心什么的,朕倒是不怎么担忧,自从朕登基以来,朕的大明有过不少的敌人,但是,朕有江晚!”
他有些自豪的抬起头:“江晚就好像是朕的这些敌人的克星,无论是谁想对大明不利,只要遇见了江晚,总会一败涂地,他江晚既然敢带这么几艘船这么点人就去佛郎机人,那一定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所以,你我无须担心,等待他的好消息就是了!”
“陛下如此的有把握?”靖海侯听皇帝说的肯定,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那臣就放心了,陛下,明年船队出海的话,臣请命再次统帅船队,臣要在满剌加坐等靖海侯的归来!”
“这个朕可不不能先答应你!”朱由校笑了笑:“再议吧,远航了这么就,这次回京,就好好的歇一歇!”
一边敷衍着靖海侯,朱由检突然笑了起来,他不担心江晚还有一个理由,不过,这个理由却说不方便给靖海侯说了。
江晚只是一个读书人出身,哪怕他后来领军,但是,他本事却没多少武艺身手的,也就是说,即使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也能轻易面对面杀死他。
所以,江晚从来不将自己置于险地,那种脑子一热就上去和敌人拼命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如果是一个勇将是百人敌的话,那么江晚这这种人,就是万人敌。
就他这样的人物,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会去佛郎机人的地盘,那和上门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唯一要担忧的,就是海上的风险了,毕竟路途遥远,天威不可测,不过,听说是一支巨大的船队一起去佛郎机人的地盘的,大概,即使有些风浪,他也能安全抵达吧!
他微微的在心里念叨着对方,算算时间,江晚已经离开满剌加几个月了,这个时候,应该抵达佛郎机人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情况,遇见一些什么事情?
不知不觉中,朱由检脸上露出了几分向往之情,他居然有几分羡慕起江晚来,这家伙,居然跑的那么远,朕也好想去那极西之国看一看啊……
“啊切!”
威尼斯,江晚刚刚走出舱门,刺眼的眼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不会着凉了吧!”身后的凯瑟琳,关切的走上前来:“去给侯爷拿个大氅来!”
“没那么夸张!”江晚摆摆手:“我估计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没准是在骂我呢!”
“还有这种说法吗?”凯瑟琳惊奇的瞪大了眼睛:“有人咒骂你,你会立刻知道,然后就打喷嚏!”
她虽然如今已经算是一个“大明通”了,但是这种流行在民间的各种奇怪小说法,她却是不大清楚的:“好神奇,有些像是大明的魔法!”
“嗯,不要告诉外人!”江晚一本正经说道:“没准他们以为这是巫术,然后会将我抓起来,然后送到火刑架上给烧了,那就不好了!”
“谁敢!”凯瑟琳傲然说道:“就算是巫术,谁敢抓你,你放心好了哪怕是和整个教会为敌,我也不会让人碰你一个手指头的!”
江晚点点头,眼光落在身边的江嫣然身上:“那烧她吧,她会巫术,看起来也像个女巫,烧她没错!”看书溂
“哥,你能说点吉利的吗?”江嫣然翻翻白眼:“咱们才刚刚到,你就琢磨着烧人和被人烧的事情,这接下来咱们还能不能好好的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