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是一切堕落的起源。
威尼斯主教约翰是一个苦修士,他排斥一切的享受行为,甚至认为所有的享受,都是魔鬼诱惑人的手段。
但是对于东方来的精美商品,约翰主教并不排斥,这对于威尼斯的贸易有着莫大的好处,但是,对于东方来的异教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哪怕是神父尊贵的异教徒,那依然还是异教徒,更不要说鼎鼎大名的“黄祸”,以及他们带来的黑死病,几乎是带走了欧洲大部分的人口。
从典籍里得知,在黑死病肆掠的年代,整个威尼斯一度人口下降到不足五万,这对于一个共和国,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若不是威尼斯人果断的采取了很多在当时极为先进的措施,或许今天,威尼斯或许还存在,但是威尼斯共和国,却是已经不存在了。
教会后来很多睿智的教士经过研究,几乎可以肯定黑死病就是东方的异教徒带来的,但是,为什么这些令人生畏的黑死病在欧洲大把大把地收割着生命,但是,异教徒本身却是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呢?
经过多年的研究,一个未能得到教会认可的结论,在教会中悄悄的流传着。
那就是东方的这些异教徒,他们也有信仰的神,而侍奉他们的神的仆人,类似于神父一样的存在,在异教徒身上给予了他们的赐福。
所以,异教徒们自身不会受到伤害,却是将在要人性命的瘟疫四处传播。
当然,对这种异端的“赐福”,无论哪一个教士都不会认可的,在欧洲的土地上,他们更愿意称这种赐福叫做——巫术!
来自东方的巫术。
尽管这些随着葡萄牙人来的东方人,或许并没有恶意,但是,谁又能保证他们当中没有东方的女巫,而他们这些人又没有受过巫术的赐福呢?
将他们隔离开来,用圣水洗涤身体,用圣言清洁心灵,用教会传承的各种复杂而卓有成效的仪式,来确保这些来自东方的异教徒,不会污染到威尼斯。
约翰主教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
在海军的监视下,那几艘东方异教徒的船只,很是配合地移动到了老撒冷路港口,船只抵达的时候,约翰主教已经在码头的教堂里等候着这些异教徒了。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这些东方异教徒有没有怨言,那位葡萄牙的侯爵会不会抗议,甚至船队里的荷兰人会不会发出威胁,那都不是约翰主教关心的问题,执政官帕斯,应该会处理好这一切。
他关注眼前这些迷途的羔羊就好。
哪怕不能将这些羔羊领上正途,至少,他要保证这些羔羊,不要污染了主的其他羔羊。
但是,船只已经靠港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了,教堂里依然没有任何的来人,约翰皱起了眉头,不得不让自己身边的教士,再次去催促一下码头上的士兵,让他们将这些异教徒的首领带来。
嗯,据说,是一位公主殿下,女人总应该容易配合的。
“主教大人……”一个军官灰头粉面地在出现在教堂的门口:“那些东方人根本不和我们交谈沟通,更不允许我们登上他们的船!”
“嗯?”约翰主教威严地看了一下这个军官:“东方来的客人们,有着他们的翻译,也有着他们自己聘请的私人顾问,主城码头的教士已经明确地告诉我,他们是可以沟通交谈的,是不是你露出了敌意的行为?”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传达主教大人的话!”那军官坚决的否认。
“那他们露出了敌意的行为了吗?”约翰问道,这也是他担心的一点,奥斯曼人和来自东方大明帝国的人,他们的地理距离更近一些,和他们比起来,威尼斯更像是外人。
他可不敢保证这些大明人的船只里,就没有奥斯曼人的渗透和蛊惑,真要是他们在威尼斯上演一场木马计,那可就这那是一场令上帝都发笑的笑话了。
“这个……好像也没有!”
军官畏畏缩缩,他无法告诉主教大人,若是大明人不理睬他们,他和他的士兵们连强行登船都做不到,大明人的船只太高了,那足足有着快两个城墙高的船舷,若是没有船上的人抛下来的绳梯,谁也别想从光溜溜的船壁上爬上去。
和大明人的船只比起来,威尼斯海军的那些战船,倒是有些清秀可爱的意思了。
约翰还想说话,就看见外面一个教士匆匆跑了进来,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主教大人,船上来人了,已经快抵达教堂了!”
约翰整整衣襟,狠狠的瞪了眼前这个无用的军官,然后定神看着教堂的大门,等待着来客的到来。
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跟随着一个穿着贵妇服饰的女人,缓缓的走进了教堂。
约翰再次鼓起眼睛,瞪了那个惊慌失措来传信的教士一眼,什么叫船上来人了,这分明是两个欧洲人,而且大概率是葡萄牙人,反正他们没有荷兰人那标志的红头发。
凯瑟琳从走进教堂起,就闻到四处不在的熏香味道,因为是最近因为天天和香料打交道,所以她几乎列就能分辨出来,这种熏香用的香料可不是普通货色。
这是在宗教仪式上用的香料,还是很高级的香料,而一般要用这种香料的仪式,那指定是小不了的。
她一边款款前行,一边环顾四周,佩戴武器的军官和士兵们倒是没见过几个,而教堂四周,却是到处都是穿着黑衣挂拿着十字架,一副如临大敌的教士们。
“我感觉咱们到了审判所了!”
森姆在她身后低声的嘀咕道,对于没有带任何的护卫力量上岸,森姆嘀咕了好几次了,但是,无论是那位侯爵阁下还是眼前的这位侯爵夫人,似乎根本不担心安全的问题,更没有将他的嘀咕一样的提醒放在心里。
这让他有点忐忑之余,有微微有些遗憾,对一个顾问来说,太有主见的雇主,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相处的对象。
“没人能无缘无故审判我们!”凯瑟起目不斜视,脸上带着几分矜持和自信,走到了神父的面前,缓缓的站定了下来。
“我不觉得这是威尼斯为我们准备的盛大欢迎仪式!”她看着眼前的神父:“我的私人顾问甚至觉得这更像是一场宗教审判,主教大人,请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觉和误会!”
“大明帝国镇江侯爵夫人凯瑟琳夫人,以及侯爵私人顾问森姆,向主教大人问好,愿神一直庇佑他的信徒!”
“愿主庇佑你们!”
约翰神父画了一个十字,目光落在凯瑟琳身上,一个嫁给了东方的异教徒侯爵的葡萄牙人女人,嗯,似乎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和葡萄牙人有这不错的关系。
不过,这是好事,至少,也文明人沟通,比和那些来自东方的野蛮人沟通更方便一些。
“这的确是夫人你的误会,这里当然不是什么什么宗教审判,只是在威尼斯市政厅怀疑诸位尊贵的客人之前,教会做的一些必要的工作!”
约翰说道:“威尼斯经历太多的瘟疫了,在这方面,教会一直都是很谨慎的!”
凯瑟琳点点头:“我接受威尼斯的这个理由,实际上,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如此配合你们,并且由我来和神父你见面的原因之一,我的丈夫,大明的镇江侯爵,一直是一个开明且有着同理心的人!”
“愿我们的主也庇佑他!”
神父说道,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切都似乎很顺利。
“不过,我的丈夫他理解威尼斯的做法,但是,却不喜欢威尼斯的傲慢!”凯瑟琳说道:“我没有任何贬低威尼斯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主教阁下,在我丈夫的领地里,随便一个城市的人口和领地,都可能是威尼斯的数倍,你能想象一个边远山区的落魄庄园主,在面对一个国王的时候,还那么无知的表现出来傲慢的那种可笑吗?”
约翰神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眼前的女人,也变得没那么顺眼了。
“而我的丈夫,现在控制着几乎所有东方的贸易,任何一个东方的商品,无论是瓷器,丝绸茶叶,还是各种香料,甚至现在您使用的这种昂贵的香料,只要我丈夫愿意,他一句话,就可以让这些东西永远的和威尼斯没有任何的关心!”
“而鉴于荷兰王国和葡萄牙王国和大明帝国紧密的贸易关系,显然,一旦我丈夫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两个国家的官方和民间的商人,大概也会远离威尼斯!”
凯瑟琳看着约翰:“这就是傲慢的代价,这样的代价,威尼斯承受得起吗?”
“你是在威胁威尼斯吗?”约翰沉声说道。
凯瑟琳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教堂里到处回荡:“当然不是,我只想来告诉你,告诉威尼斯,我丈夫很不高兴,大明的公主殿下也很不高兴,因为威尼斯的傲慢引起的一切后果,都将由威尼斯自己负责!”
“我要说的话完了!”
凯瑟琳微微低头,然后转身离去,森姆愣了一下,也是胡乱对眼前的主教大人画了一个十字,急急忙忙的追随凯瑟琳而去。
“真是无礼!”
一边的军官已经忍了很久,此刻见到交谈结束,忍不住拿眼色请示约翰:“要不要请这位夫人留下来!”
约翰神父脸上却是神色变幻,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请示一样,足足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的开口:“看好码头,不许大明人下船了,还有,通知海军那边,如果可以的话,也最好不要让大明人的船只离开!”
“主教大人,这个女人明显的在吓唬我们!”军官叫了起来:“他们就是心中有鬼!”
“安静!”约翰神父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执政官那边,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过来,葡萄牙人会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他低下了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对方:“我们,真的很傲慢吗?”
军官茫然的摇摇头,却是不知道该不该给主教大人一个肯定的答复。
与此同时,威尼斯执政官官邸。
作为尊重,执政官帕斯并没有在市政厅里接待来自葡萄牙的高尔侯爵,而是请他到自己的官邸里,当然,除了对方尊贵的身份,对方带来大量威尼斯急需的货物,也是他做出这个决定的重要理由。
这个倒是不用怀疑,港口的里的官员已经亲眼的看到了对方的船只上那堆积如山的香料和瓷器,对帕斯来说,这位高尔侯爵几乎是带着整整一个船队的黄金抵达威尼斯的。
这样的贵客,理应有他尊贵的待遇。
“贸易,当然是可以的!”高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有一部分的货物,会从威尼斯流向其他的地方,只要有这足够的利润,谁会拒绝一场公平的交易呢?”
得到这样的承诺,帕斯更高兴了,当然,执政官和侯爵阁下,自然不必为贸易的细节去斤斤计较,这些自有下面的人去做,而两人聊的更多的是东方见闻和欧洲的局势。
当然,话题肯定是少不了从这次抵挡威尼斯的大明船队开始。
毕竟,这几乎是大明的商船,在近百年内第一次抵达威尼斯,就连帕斯本人的,都对此很是好奇。
“我们在远东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殖民地,荷兰人甚至在远东开辟了一个行省!”高尔笑着说道:“新航路的开辟,让我们可以更快的抵达东方,也让我们认识了我们这些和平友善的大明朋友么,相信我,只要威尼斯有着足够的真诚和大明朋友们交往,威尼斯从大明朋友们身上得到的回报,绝对远远的超乎你的想象!”
“可是高尔侯爵,你不是建议过,我们最好不要直接和他们沟通交往,而是最好通过侯爵你吗?”
“那是自然!”高尔脸上露出一丝丝在帕斯看起来很奇怪的笑容:“和大明人交往,除了要有足够的真诚和耐心以外,还得有足够的实力,至少,你得有把握能和他们在进行一场战争之后还能活下来,那么,你就有很大概率成为他们的朋友了吗?”
“他们和土耳其人一样好战?”帕斯已经担心起来了,高尔的嘴里,大明人可不是一个随便冒犯的对象。
而抵达了威尼斯主港之外,又请他们去远离威尼斯的一个又破又小的港口,然后还有海军的战船监视对方的行为,似乎,好像,大概,在他们眼里,应该也是一种冒犯了吧!
“好战?”高尔愣了愣,摇头笑了起来:“不不不,他们不是好战,他们只是想碾死他们认为的每一个敌人,或者是被他们的敌人碾死而已,他们一点都不好战!”
“因为据我所知,那个古老的帝国,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战争,这不过是他们的本能而已!”
帕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