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商贩们也加入了战斗,拾起砖头瓦块一齐朝他打来。幸亏无二牛皮糙肉厚,打一下不以为然,一口气逃出了东安城。
狂奔了二三里,无二牛终于赶上了杨小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责备道:“三人同行,小弟受苦。师弟啊,你倒好,跑的比兔子还快,就把我一个人给扔下了,这条小命儿险些没扔在那!”
杨小玄也不理他,继续朝前走。
无二牛紧行几步,搬住他的肩头嘻嘻笑道:“别生气了,人你也给揍了,银子也都要回来了,今天咱捡了个大便宜,还生哪门子的气呀”
杨小玄道:“师傅要我们去玉泉山拜师学艺,可你倒好,一路走来,又想当鞋匠,又想做裁缝,见到一个打把势卖艺,还给人银子拜师傅……好!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你愿意学什么就去学什么吧!从此咱俩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
掏出三两银子,往他手中一丢,继续朝前赶路。
无二牛见他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又说出这等决裂话语,心里真的害怕了,低声问道:“你当真不再理我了吗我连家都找不着,那可咋整啊!”开始苦苦的哀求。
杨小玄当下冷冷的哼了一声,冰冷冷地道:“你回家与不回家,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此后任他如何哀怜乞求,只是不理。
无二牛见他始终不理自己,又是失望,又是害怕,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怅惘与孤单,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杨小玄见他哭得十分可怜,心中登时又软了下来。大声喝道:“别哭啦!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还不听话,立马给我滚蛋!”
无二牛终于破涕为笑,挺着胸脯保证道:“师弟请放心,以后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你叫我往东,我决不往西;你叫我追狗,我决不撵鸡;你叫我拉干的,我决不穿浠!”
主动夺过杨小玄手中的包裹,背负在身上。杨小玄扑哧一笑,怒气全消,任由他尾随而行。
凉风习习,两人奔行了两个多时辰,无二牛身上的食物已经吃得精光,忽然阵阵香甜撞入鼻孔,便打起香糕的主意。
他抠破纸包,掰下一小块来,放在嘴里嚼了嚼,香甜可口,唇齿留香,舌间满是清香甘甜之味。情不自禁地又摸出两块。
无二牛生怕杨小玄发现,故意放慢了脚步,将一大块香膏直接塞到嘴里。他嘴巴大,口腔深,嗓子眼儿也粗,只是在嘴里鼓囊了几下,就吞到了肚子里。
这香膏又香又甜,吃完第一块就想吃第二块,吃了第二块又想第三块。反正一块也是吃,十块也是吃,干脆我就来个一锅端,倘若杨小玄问起,我就说半道儿跑丢了。
当下把心一横,坐在一棵小树下,把这六斤香膏吃了个精光光。
杨小玄一直在前面疾行,朝前奔行二百里,终于走出了这道山脉。地势转为平坦,一条湛蓝的长河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金光。
杨小玄逐渐放慢了脚步,可无二牛还是没能赶上来。他只好止住了脚步,坐在河边歇息。
等了良久,无二牛这才汗流浃背地走了过来。
杨小玄道:“这里不但有水源,还有树木,今晚就在树上搭铺过夜吧”
无二牛点头道:“怎么都行,全听你的。”
二人蹲在河边,各自洗了一把脸。杨小玄掬起清澈的河水,喝了几口,干渴之意得到了缓解。
他舒服服地倒在沙滩上,伸了一下懒腰,转头对无二牛道:“二师兄,把包裹给我拿过来,一天没吃东西,饿坏了。”
无二牛解下包裹,眼珠子故意瞪得老大,嘴巴一咧,惊叫道:“咦妈呀!师弟啊,这下子可完犊子了!可能是我跑的太猛了,香膏都给跑丢了!”
“什么!”杨小玄劈手夺过包裹,见包裹空空荡荡,展开一看,那三个油纸的包装还在包裹里。
纸包破了一个大洞,上面的绑绳还保存完好,显然是有人抠破了包装,将香膏一块一块的拿走的。
杨小玄怒目朝他望去,见他眼神闪烁,说话吞吞吐吐,便问道:“若是跑丢了,包装纸怎么还留在了这里”
如此的一问,无二牛更是张口结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显然是做贼心虚。鼓了几下腮帮,应付道:“那……那谁知道了!兴许……兴许……”
杨小玄又气又怒,厉声喝道:“香糕到底哪里去了你胆敢说谎,我就把你扔到水里去!”
无二牛见隐瞒不过,这才哭声说道:“师弟呀,对不起了!这香糕太好吃了!我这张嘴一时收不住闸门子,都让我给吃光了!”
在东安城已经令杨小玄十分生气,转眼几个时辰的工夫,竟然吃掉所有的储备,对这位二师兄已经起了强烈厌憎之心。气得他微微颤抖,挥起拳头照着他的嘴巴打去。
突然想起师傅临行前的嘱托,想起昔日兄弟的情意,这一拳虽然已经击出,但顿在了半空,又默默地收了回来,半晌才仰天狂吼道:“罢了!罢了!”连捶地面几拳,一解心头的闷气。
无二牛似乎怕的要死,怯生生地看了杨小玄几眼,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我,我撒一泼尿去!”鸭跩鸭跩的朝远处跑去。
走了整整一天的路,杨小玄只是在路过果林时,顺手摘下几个桃子果腹,此时已经接近黄昏,那点食物早已消化殆尽,此时饥肠辘辘,极想找到食物充饥。
这里人烟稀少,水草丰茂,河里的鱼虾一定又大又肥,于是他沿着大河朝上游走。
大约走出半里路,发现山脚下有个水潭,水质清澈,游鱼可见。他脱下衣服,一头扎入潭水之中。
杨小玄自幼流浪,为了填饱肚子,经常下河摸鱼,经验颇丰,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捕了十余条一斤多重的大鲫鱼。
他湿淋淋地爬上了岸,取出短刀,到附近收罗了一捆干柴,兴冲冲地生火搭架。
他流浪江湖整整两年,经常过这种野外生活,早已练得手脚麻利,只需一会儿工夫,便将鱼开膛刮鳞,串在树枝上烤得喷香,在涂上一些自制的佐料,开口大嚼。
无二牛远远就闻到了烤鱼的香味,两边的腮帮又开始鼓动了起来,两只小眼睛寻视了半晌,见山的拐角处冒着青烟,便一路小跑地来到杨小玄的身旁。
他自知自己理亏,规规矩矩站在烤架的一侧,两手不住地在裤子上蹭来蹭去,望着烤架上的大鱼,馋得直咽口水。
杨小玄边烤边吃,也不理他,若非顾忌是同门兄弟,早已把他赶走。
无二牛见杨小玄始终不肯搭理自己,便主动搭腔,嘿嘿笑道:“诶耶,这大鱼!挺香吧”
杨小玄充耳不闻,但依旧不肯理他。
无二牛见杨小玄始终不肯相让,便蹲了下来,笑嘻嘻地道:“师弟呀,这玩意热辣辣地,千万可别烫着手啊,来,二师兄帮帮你!”
伸手刚要拿鱼,杨小玄喝道:“别动!吃了六斤香膏,还没吃饱啊”
无二牛嘿嘿笑道:“这一道儿跑的猛,吃点东西都颠哒没了!方才拉了一泡屎,撒了一泼尿,这肚子又见瘪了。师弟啊,人是钢,饭是铁,一顿不吃肚子憋。你就好人做到底,叫我吃一口吧!就算二师兄求你了!”
毕竟是自己的师兄,又有师傅临行前的嘱托,虽有怨艾,但诸多话语便又说不出口。嗟叹了一声,低声说道:“我上辈子究竟欠下你什么”
无二牛见杨小玄已经默许,当下毫不客气,风卷残云一般,把剩余的六七条鱼吃了个干干净净。
“咯喽”一声,打了一个饱嗝,拍了拍肚皮道:“这下子可真吃饱了!”
杨小玄也不理他,察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准备在这里过夜。忽然东北方尘土飞扬,蹄声越来越响,一个黑衣少年驾着龙马,如疾风一般席卷而来。
杨小玄急忙穿上衣服,将包裹系在身上。登高远望,见那龙马流汗如浆,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显然是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
马背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年,身材瘦高,细眉斜眼,长得虽然不错,但满脸尽是跋扈暴戾神色。
可能是嫌弃那龙马脚力还不够快,抖缰呼喝,挥鞭策马;他每挥一鞭子,龙马的后臀上便多了一道血印。
杨小玄瞧他如此虐待坐骑,心中顿生厌恶,对无二牛道:“此人对自己的坐骑都这样凶狠,一定是个飞扬跋扈,心狠手辣之辈。咱们还是远远避开他为好,莫像早上那般莫名其妙的起了冲突,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无二牛吃完烤鱼,精力十分充沛,一想到在东安城暴打那壮汉的情景,不禁热血上涌。撸起了袖子,把腰一掐,哼道:
“怕他干嘛!无二爷看他就生气,我借机把马他的马夺下来,咱哥俩骑着马走,那多带劲啊!”
二师兄向来胆子不大,杨小玄以为他是在说笑,也就没有太在意,蹚过河流,朝南岸一片树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