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河的西岸，在落日的余晖中，响起了教堂报时的钟声。它像一条盘旋的巨蟒从城市郊区穿过，正是李向阳初次到达这里的那天晚上，站在高高的楼道窗户内，看见的那条河。
一群黑色的乌鸦从虬曲的梧桐树枝上飞了起来，哗啦哗啦的拍翅声像是给天空泼了一层漆黑的墨点。
天边的红霞染得通红。那钟声响起的地方，那座破败的西式教堂，四周落满了厚厚的枯叶。
腐朽的木窗被风吹了开来，窗上的彩绘玻璃像老人脱落的牙齿已经所剩无几。透过窗户看进去，里面一排排长长的木椅，褪色的漆面干裂泛白，显示出一派萧条寂寥的模样。
此时一个人，淌着没过脚踝的落叶，推开了教堂的大门。沉重的门页吱呀一声，向两边退去。那人一米八几的高大身躯，披着一件灰褐色的火焰斗篷，迈着雄赳赳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下了教堂大厅的台阶。
当！当！当！
响亮的脚步声在教堂里回响。
跟在他身后，有两个长相清甜的小伙子，眼神正大胆而轻佻地环视四周，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妄姿态。
此时，齐罗亚端坐在教堂最底层的禁闭室里。禁闭室成圆井形，正对面是盘旋而下的楼梯，年久的墙面上墙砖破败不堪，在他的背后，是一座耶稣的十字雕像。
齐罗亚整个人看起来形容枯槁，脸上好像搽了厚厚的白粉，毫无血色，嘴唇也是枯得像晒干的鱼干，眉毛头发只有最底部还留有几许黑色的痕迹。
从那人闯进教堂的那一刻，齐罗亚就微微睁开了双眼。
不睁开双眼还好，一睁开眼睛，肚子里黑洞般的饥饿席卷而来。要不是此人有极强的定力，恐怕这饥饿的黑洞就会把他自己给吞噬。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呦！”那来人突显在一转角处，和坐在禁闭室里的齐罗亚打了个照面。
一道黑影霎时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只听见一声尖利的惨叫，那跟随而来的年轻少年，就已经只剩下一个。
“师傅！”齐罗亚吸血鬼一般的利齿咬在少年的脖子上，那少年瞪着惊恐的眼睛，甚至连喊一声“师傅，救我。”的话都没说完，身上的血就已经一点一点被齐罗亚一口气吸得干干净净。
从花样年华到一具干尸，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同样跟随而来的年轻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求救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师傅之后，就立马拔腿向楼上狂奔而去。
那来人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脸上挂着不露破绽的浅笑，继续一步一步踱入禁闭室的房间内。
那逃出去的少年，沿着旋转的石阶冲上去两三层。突然间，从石墙的两侧，不断伸出僵尸一般的手臂，密密麻麻的有成百上千只，把那少年的衣角、头发、手脚都抓得紧紧的。
随后，就从石墙里钻出来三四个僵尸，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瓦布，头发又脏又乱，面部凌乱不堪，眼球凹陷，鼻梁坍塌，牙齿粉碎。
三四名僵尸抬着年轻人，一步一步步履稳健地把他再次送到齐罗亚的面前。
无论那少年在头顶如何挣扎，就仿佛被铁圈箍着一样动弹不得。
咕噜！咕噜！
齐罗亚的头发、眉毛又恢复了健爽的黑色，脸蛋也变得有温度起来，嘴唇更是因为沾着人血，无比鲜红。
“你还是那个急性子！
“这两人本来就是我给你带来的见面礼，何必表现得如此狼狈不堪！”
“地狱潜行·瓦尔嘉！”齐罗亚直呼其名，要不是看在他手上的厚礼份上儿，他今天来就别打算直着走回去，“你如此明目张胆闯入我的地盘，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
“老兄！我是一片好心啊！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快一个多月没进食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可受不了啊！
“所以我特意给你带了两个小点心。
“你总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和我大打出手吧。”
瓦尔嘉双手插着腰站在齐罗亚的面前，本来他的身子骨就高大，再加上齐罗亚此时盘腿坐在地上，所以齐罗亚不愿意把目光投向他的脸上，那只会给瓦尔嘉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和自己说话。
齐罗亚喝完人血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能量。但此时听到瓦尔嘉说出这么一通话，他觉察到此人话中有话，似乎有什么事情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了，而自己并不知道。
会是什么事呢？齐罗亚没怎么多动脑筋，就想到了那三个平时十分靠谱的土匪。这三人从来都是非常准时准点给自己送来献祭的祭品。像这样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半点动静实数第一次。莫非他们三人被哪里窜过来的小子给干了？
大致猜到是个什么情况后，齐罗亚刚刚在内心里蕴起的疑窦立马归于平静。虽然是三颗上好的棋子，但是没有了再找几个替换掉也就好了。
棋子，棋子，那就是消耗品。
“礼物我已经收到了！”齐罗亚语气十分生硬地说道，“作为回礼，我就让你怎么来，怎么回去吧！”
瓦尔嘉作为齐罗亚统治区域的邻居，多年来对于齐罗亚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他十分清楚这三个土匪在近十年来对这个食尸鬼起了多大的作用。
本来他是打算借用这个信息来稍微嘲弄嘲弄齐罗亚，但是没想到后者竟然如此狠心，难不成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已经有了二手准备？
但是，以瓦尔嘉对齐罗亚的了解，齐罗亚绝对不是这样思维缜密的人。
“哼！在兄弟几个当中，你小子算是在心狠方面排第一。”瓦尔嘉碰了一鼻子灰，语气冷冷地说道。
“领主的贡品也不知道你准备好了没有，要是断了主子的贡品，你小子这副得意劲儿也就到头了。”
“主子的贡品准备的怎么样，不需要你一个北方负责管理发电的来多管闲事。”话没说完，齐罗亚又补充道，“你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劝你可以走了。再过两分钟，我担心我又会感到饥饿难耐。”
瓦尔嘉本来还想在原地站一站，看看齐罗亚到底能把他怎么样。
可是这时，五六平米的禁闭室墙壁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僵尸的枯肢。一条条脏兮兮的绝望的手在空中乱抓，只要是被它们抓住，它们就会像老鳖的嘴一样死死地咬着，直到拖进地狱的深渊才会罢休。
虽然瓦尔嘉是地狱潜行者，但是他没必要和齐罗亚起正面冲突。
他十分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挥动身后的披风，迈向狭窄潮湿的地底石阶，走出了莱茵河岸边的古老教堂。
当他来到外面空旷的大街上时，天上已经繁星闪烁，皎洁的圆月高悬于头顶之上，四下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