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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陆家很低调,王凤等人被严格喝令此事不能宣扬。但是,作为抚养蔓蔓长大的养父温世轩以及温家,肯定是无法避及的。

蔓蔓被陆家认领回去的事,张秋燕当晚火燎火急打电话给了老公温世荣。

温世荣大吃一惊: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老大哥居然在家里养了只凤凰,而不是只会生金蛋的母鸡。

意思是指,如果蔓蔓只是因为嫁人攀上了蒋家和蒋大少,只能算是会生金蛋的母鸡了,而且如果蔓蔓生不出来,这只母鸡照样需要大打折扣。

但是,若成了陆家的千金,意味又大大不同了。哪怕蒋家和蒋大少一开初没有要蔓蔓,蔓蔓照样是凤凰,谁都不敢小看。

然而这个看法,不是温家所有人都认同。

就准备带着全家人学温世轩一家北漂的温凤姊来讲:蔓蔓即使回了陆家,依然别想逃得出温家的五指山。

对此,带温少涵准备上北京和温奶奶要遗产的温凤妹来说,与姐姐持同个观点:她吃温家的,用温家的,想走就走?别想着几个臭钱就能打发我们?不可能!

温家两姐妹来到北京时,由张秋燕接待。

没办法,因为温世轩因老人家做的事儿被揭开而崩溃了,把自己关了起来,谁都不见。

守着温世轩的林文才和林佳静,害怕温世轩一旦想不开会自杀,想来想去,现在能把温世轩从痛苦的深渊里救出来的只有蔓蔓了,于是冒着与陆家作对的危险,打了电话给蔓蔓。

在度假酒店陪陆夫人及陆家人吃饭的蔓蔓,正对着眼前一碟子送上来的梅子恍神时,手提袋里的手机嗡嗡响。

“喂,小姑丈?”慌张掏出手机接听的她,一时没有小心,当着桌上的其他人接了林文才的电话。

这句“小姑丈”刚出口,桌上几个陆家人全望向了她。

陆夫人敛眉,陆欢一下搁了筷子。

君爷那张惯来冷冰冰的脸,一时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蔓蔓忙走到一边去与林文才说话。

蒋衍坐在媳妇旁边的位子上,与媳妇刚才一样,对那碟梅子若有所思的,问让服务生送梅子的大舅子:“她——有了吗?”

“你当她老公,不知道她生理期?”冷眉上提,君爷毫不客气地批评妹婿该怎么当方是合格的老公。

蒋衍汗颜:“我这天天在部队,不大清楚。问,不好问。”

“我看她自己对这方面也是后知后觉的。明天回去后,我带她到医院去看看。”对他们这对夫妻,其实君爷微词不少,在于很多夫妻知识都缺乏,尤其是他那妹妹,不知道温家怎么教的,结婚前对这种事居然一无所知。

英眉些微地紧,是想起君爷之前说的那个熊猫血的事,悄声再问:“我在网上查过,说是对孕妇有影响。”

可以的话,君爷当然不想妹妹冒险,但是,他不可能阻止喜欢孩子的妹妹不生孩子,这和禁止开车的性质不同。

“这事交给我。”一句话,担起了一直想弥补她的责任。

大舅子固然开了句承诺的金口,然蒋大少这心里面没有能完全放下。

耳听媳妇那头,传过来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起来。

“你说我爸怎么了,小姑丈?”

“别提了,都是佳静她姥姥做的那事儿,你爸现在很是自责,我怕他学人家武士剖腹谢罪。”

“什么事儿?”

温家奶奶做的那个人天共愤的事儿,可以说是莫大的家丑,林文才面对蔓蔓都难以启齿,最后道了句:没了。

月儿眼一刻凝住,之前她想过很多次,甚至在金美辰回来的时候,她都在心里面做了决定,如果父亲真正的女儿回来,她会选择成全和消失。但是,结果是,她终究要代替那个不幸的孩子去继续自己作为温世轩女儿的义务。

那个不幸的孩子,如果不是那个不幸的孩子,她不能到今天不是吗?

她知道,温世轩是把给那个孩子的爱全部投到她身上,所以,她没有理由去代替那个孩子完成她的使命。

“姐!”陆欢没有兄长和母亲沉得住气,见她一直不动,尚存一丝稚气的秀眉一皱,叫了出来,“菜都凉了。”

“欢儿。”陆夫人轻斥小儿子,她心里很清楚女儿难做。

电话对面,林文才是听见陆家人的声音,左右为难,哎声气:“我不知道你和你家人在一块儿,我看你有空再抽时间过来好了。”

“小姑丈,你别担心,明天我回去后,马上去看爸。所以今天和我明天过去之前,爸拜托你了,小姑丈。”

“说什么客气话。”林文才一笑了之,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回到桌边,看见如陆欢说的,桌上的菜真是一丝凉了,不由愧疚:“对不起。”

可明显,她这句对不起不是陆家人想要的。

陆家人想要的是:她可以向他们撒娇,装娇,而不是像个陌生人对他们感到愧疚。

陆欢感觉菜都没有味了,心口这里闹堵,他想象中的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盼来盼去,盼到今天与温家分清关系,但是,姐姐那种血亲的感觉没有回来。

“我去看看客房准备好没有。”

丢下这话就走的小儿子,陆夫人刚想叫,被坐在对面的大儿子一个眼神制住了。

“吃吧。欢儿年纪还小。”君爷淡淡一句后,夹了块蘑菇放进陆夫人的碗里。

一刹那冷下来的气氛,让桌上其他人都倍感尴尬。

在桌底下悄悄握了下媳妇的手,安慰道:“等会儿回客房时,我们再去看看他。”

月儿眼迷惑地眨了眨: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道歉了,还做错?

陆夫人看她表情,都知道她可能连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机会都没有试过,心中一个叹气:手里一碗好菜,难以下咽。

君爷默默地扒着自己碗里的白饭。

倒是白露,将菜夹到蔓蔓的碗里,白齿一露:“吃多一些,你现在即使吃不下,也得尽可能吃多一些。”

记起了那碟梅子,蔓蔓脸蛋一红,低下头,心里面悄然的喜悦,是浮上了眉梢。

真是要做妈妈了吗?

这时候,最想分享这个喜悦的人,是初夏。

走到客房服务处的陆欢,百无聊赖地边等服务生查询信息,边拿指头敲打服务台的桌面。

从门口匆匆进来一个人,这人刚好陆欢认得,是刘秘书的人,秀丽的眸子微眯,向对方招起了手。

那人看见他招手,不敢视而不见,走到他面前,问:“陆上校呢?”

“你找我哥?是刘秘书派你来的?”陆欢反问他。

“有急事。”

见这人面色有些慌张,陆欢怕耽误兄长的大事,亲自领着他到餐桌那头。

那人没有向桌上其他人打招呼,直接到正吃饭的君爷耳畔耳语了几句,紧接马上退了下去。

当时,桌上的人,都睁眼看着君爷听完话,搁下了碗筷,一张冰颜依旧看不分明:“你们先吃,我有点事出去处理一下。”

等大儿子走出餐厅,陆夫人担心地问领人过来的小儿子:“出什么事了吗?”

“妈,我想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大事,爸会直接让刘秘书过来的。”陆欢一面安慰母亲,一面心里没有太大的把握。

因为那人看起来真是有些急,定是出了事的。

于是,桌上的人都吃不下饭了。

老公的手机响了起来,在这个时候简直是像拉起了警报,如根针刺到蔓蔓的神经。

“阿衍?”

见是莫文洋的来电显示,蒋衍一时捉摸不到是怎么回事,握握媳妇的手要媳妇安心,先接起来。

“你有没有看电视新闻?”莫文洋第一句直冲出口的问话,让人措手不及。

“我现在陪蔓蔓在密云玩。”英眉一挺,既是提醒又是问对方。

“这么说,蔓蔓和你都还不知道。”莫文洋哎一声,从头开始紧张地描述自己知道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小叔一个朋友你知道的,因为装修新家买过蔓蔓的画,现在他老婆想再买一副,就想上蔓蔓的画廊亲自挑,结果到了画廊那地方,见画廊的那条街已经被警察警车消防车封锁了。一抓人问,说是里面一家画室起火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想必君爷刚急着出去,这事儿八成是真。

见媳妇担惊受怕的目光频频扫过来,蒋衍急忙捂着手机往外走。

离媳妇有一段距离远了,蒋衍冷静了情绪,追问:“你继续说,是谁的画室?你是说蔓蔓的画廊受到火灾牵连了吗?”

杜宇选的画廊建在一片集中都是开画室画廊的商业街,所以不一定是杜宇的画室出事。蒋衍尽可能往好的方面先想。

“我那小叔朋友的老婆也很担心蔓蔓。毕竟对蔓蔓印象不错,都是朋友嘛。”莫文洋道,“这不挤进到围观的人群前面,抓到一个消防官兵,自称是一家画廊老板的朋友,十分担心火灾是否牵涉到自己的朋友,那个消防官员一听,告诉了她起火的是哪家画廊。”

听到莫文洋最后那声长叹,蒋衍的心咚的往下掉了。

“我小叔接到电话,不就马上通知我,想让我通知你,想知道你和你媳妇有没有出事。现在电视上新闻好像也播了,说了,最初起火的是杜宇的画室,具体起火原因还待调查。不过,现在,听到你和蔓蔓不在画廊,我可以先松半口气了。”

蒋衍从中想的,可比莫文洋想的复杂多了。既然是杜宇的画室出了事,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是杜宇或是初夏甚至是画室的员工打电话通知她媳妇,莫非是全部人都被困火海遭遇了不幸?

对他和他媳妇来说,人命是最重要的,至于身外之物都是不值钱的。因此听了莫文洋的话,反倒把他整颗心都给吊了起来,暂时说什么都不能说给媳妇听,因为媳妇刚是怀上了孩子。

大舅子知道的情况肯定比他多。

冲到酒店门口,果然见君爷握着手机贴在耳畔在门前一侧隐蔽的地方徘徊,身边有几个人和他一样都在等候对面汇报的情况。

见妹婿从阶梯上冲了过来,君爷一个摆手,然后先按住电话。

“有人受伤吗?”蒋衍问。

两双严峻的眸子对上锋,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君爷别开眼,道:“到今为止,初步已经可以确定一人重伤一人死亡。”

用力地站住脚跟,蒋大少与杜宇的情感,比起蔓蔓和初夏的,那是一点都算不上浅,是真正的称兄道弟,呼吸急促,但声音沉稳:“都是谁?告诉我!”

“死的应该是纵火犯。因为有值班的画室员工亲眼看见对方点火,当然,警察还要等亲自去阻止那人纵火的杜宇醒过来,才能知道整件事的过程。”

所以,重伤的人是杜宇了。

一半心安,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

现在不是追查真相而是救人命的时候。

“他伤的有多重?”

刚想开启的冰唇,在锐利地扫到前面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的身影时,果断地闭上了口,微眯起眼瞳。

蔓蔓不是因为老公躲着她打电话追出来的,毕竟老公可能是去接部队的通知。可是,在老公的电话来了之后不久,林文才的电话又来了。

“小姑丈,是爸出事了?”弯下腰,背对餐桌接电话的蔓蔓,一时还未想到画廊那边会出事。

“蔓蔓,我现在和你爸,正往你画廊的方向赶,你别担心啊。”从电视里面看到甥女的画廊起火的新闻,林文才一刻没有想到甥女可能不知道,语无伦次中,只想安慰甥女。

“你说画廊怎么了?!”

嘭的,蔓蔓站起来不小心踢翻了椅子。

这回,餐桌上的人都知道是出什么事了。

“欢儿,赶紧去问你哥。”陆夫人心知那画廊可以说是女儿的命根子,一面起来指挥小儿子,一面却是过于紧张而两脚发软站不起来。

陆欢一溜跑,没有跑去问君爷,是直接找地方打电话给父亲了。因君爷刚应是接到了消息,但选择了不告诉他。

白露心里同是很担心,然不敢乱走,一直小心陪着未来婆婆。

“蔓蔓——”见女儿冲出了门口,陆夫人喊。

蔓蔓三两步疾走到酒店门口找人,因林文才是看新闻报道,具体情况新闻里面暂时都称不清楚,于是对她的问题一问三不知。

她知道,现在情况最清楚的,莫过于比她和老公更先一步接到消息的那个人了。

然而,等她来到那个人面前,那个人冷冰冰的唇口却好像一点都不打算对她撬开。

“你刚刚说是谁受伤了?是我师哥吗?”远距离的,听的不是很清楚,她只能选择一个劲儿地追问。

她这个样子,他哪敢直接对她说,怕一句话出口她直接在他面前倒了,而且怀上的孩子说不定会因为母亲的情绪而不保发生流产。

“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如果你不说,我更承受不住!”

月儿眼缩的圆圆的,望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退避或是犹豫。

“蔓蔓。”轮到蒋衍担心媳妇,阻止大舅子说。

“阿衍,我知道你和我师哥感情不错,你应该更了解我现在这个心情。”蔓蔓小媳妇这话,既是说给老公听,也是说给任何担心她想阻止她的人听,“对我来说,我并不怕发生多糟糕的事,我更怕的是,我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这是比什么都要痛苦都要悔恨的事情。”

和白露一块赶过来的陆夫人,听到女儿这话,像是自己的真实写照,自己不就是在家里被经常瞒着的那个吗,刹那被感动了,向儿子说:“和她说吧,陆君。有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场一块承担。”

接到四周所有人的眼神,冷眸一个含低,冷漠的声音从喉咙里吐出来,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一样:“子业已经赶到那家接受了伤者的医院去看。很严重。初步判定,一个是肺吸入伤,以及,由火灾之后引发的爆炸余波带来的严重内脏挫伤。子业在联系,看能不能转到更好的监护病房医院。因为他这个情况,必须住最好的监护病房。”

那一瞬间,怕媳妇会倒,手用力地托住媳妇,却发现媳妇挺直腰站着,一点都没有要倒的脆弱,英眉反倒是很担忧地一蹙,他这会儿情愿她哭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蔓蔓?”

“我得回去。马上回去。初夏一个人肯定很害怕,我不能放她一个人。而且这么多的事后工作,师哥倒了,初夏怀着孕,没人在不行的。”蔓蔓说着,像是对自己说着,一面思索一面说,在她的眼里这会儿只剩下陪了她那么多年和她一块奋斗的死党及师哥了。

“你这样子能回去吗?”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不是我能不能回去,是我必须回去。”蔓蔓自认现在理智没有掉,对他这句质问是用最理智的答案在回答。

“如果你这个样子回去,我敢百分之百保证你孩子会不保。这样,你都愿意回去?”

眼前这双冷霜的眸子,要不是因为听过了陆夫人说的那些往事,她简直以为里面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对她只有惯来的恫吓加上绝对的掌控权。

“如果我真怀上了孩子,我会用行动和事实告诉他,他母亲很坚强,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被击倒,所以自然会保护他到底!”

这样的一句豪言壮语,怕是谁都从未听说过的,从一个怀孕的母亲口里。

每个人都被她的话撼到了,在心底深处放光。

毕竟是流着陆家人永不服输的血。陆夫人深深感慨。

因此,儿子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心软了?

君爷能一刹那感觉到她的话像一股熔岩冲过来,击碎了自己内心的冰峰屏障。

他不该和她争执和她较劲的。

因为发觉每一次只要真是和她较劲上了,他十有八次都会服输。

这时候陆欢从酒店里握着手机冲出来,兴冲冲地对他们说:“爸说了,如果都知道了的话,就都回去吧。”

连陆司令都这么说。

“姐。”陆欢可不管蔓蔓认不认,反正这句姐叫定了,指着与陆司令通完话的手机对蔓蔓挑着俊秀的眉毛儿,“爸要我告诉你,天塌下来都有他撑着,你不用担心。”

她现在是有两个娘家,两个爸了。

想到林文才在电话里说温世轩一听到她画廊出事,脚都没有穿鞋急着代她去现场,而现在陆司令也这么说,月儿眼一展:“我一点都不担心。”

一行人,即飞车赶回城中。

与此同时,姚子业陪着安排好了转院的杜宇上了救护车。

杜宇在这时候清醒了。

姚爷可不觉得杜宇在这个时候醒来会是个好事,对着眨着沉重的眼皮子想睁开说话的杜宇说:“杜先生,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先安心养好伤。”

“画,画——”杜宇被火苗烧伤的嘴唇吐着,不停地吐着。

“画廊烧了,但是只要人在,可以重建。”姚爷安慰他。

“不是,烧,烧蔓蔓的——画。”杜宇无论多艰难,都得把这话吐出来。

姚爷面色一降,虽然接到火灾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有感觉这事是对着蔓蔓来的。不然,他不会急着亲自赶到现场并派专人追踪情况。

杜宇其实还想说,想把整件事都马上说给蔓蔓和自己老婆听,让她们能躲多远就多远。可眼皮很重,呼吸很沉,火场未除的浓烟像是依然困锁着他,让他不断地坠落在那起纵火的噩梦里。

……

说起来,杜宇与初夏结婚有七八个年头了。一对平凡的大学生毕业夫妻,没有可以依傍的有钱或是有势的父母帮助创业,在事业上磕磕撞撞,却也因为同甘共苦的经历,当他们一步步共同克服过难关得到了胜利果实,其中,最可贵的果实就是情比金坚。

夫妻的感情很好,唯一遗憾,就是没有能生下孩子。

不是不能生,是没有时间没有金钱生。

现在一个孩子生出来多金贵,可以说,一出生到这世上,小孩子张口张手都是要钱的。

到如今,他和老婆的岁数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着不生的地步。

老婆初夏有了,可喜可贺的事,另一方面,却让这对创业的夫妇愁的。

不像蔓蔓,他们不是纯粹的创作者,是经营者。这意味他们赚到的钱,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必须继续投下去投资。蔓蔓可以把赚来的钱省下来给温世轩买房子。可他们不行,他们的公司要继续运作,要有更多的业务维持画室的生存和发展,投资和扩大成为必要。

杜宇在心里算过一笔小账,如果顺利,明年,他和老婆的孩子出生之际,画室刚好走上盈余的正轨,他有余钱可以买一套比蔓蔓给温世轩买的更大的房子了,能让孩子有个更好的发展空间。

所以,他没有时间滞留,没有时间停步不前,为了孩子的奶粉钱,为了未来的家,他比以往更努力去赚钱。

如果在这时候出什么意外都是致命的。

兢兢战战每一天到画廊,查管财务,扩大业务,不想再聘人节省开支,只好一个人顶两三个人干活。

今天若以往,到画廊里开了门准备迎客。画室聘请的小工一个被他派出去代替温世轩送货和进货,因为温家发生的事他略有所知,在这时候他不能去打扰温世轩和蔓蔓。另外一个小工,一方面要在画室里帮他待客,一方面,周近的短途都需要跑的。

画廊里,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守着。

偶尔客人多的时候,他经常是周身繁忙,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好在,没有听说小偷会光临画室。因为画室没有什么好偷的,名师的画,都在博物馆呈列着,不会在画室。至于钱,现在老婆办了网上银行,大多数交易都是在网上银行账户直接划开,现在画廊收取的现金愈来愈少,基本不收。

再怎么防,杜宇都没有想到会有陌生人不是冲着钱来,是冲着“毁灭”两个字。

当天快打烊的时候,两个小工比他先一步下班。他收拾下东西后,也准备回家去亲亲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时间,一个客人突然走进了画廊的门。

这是一个,打扮很是普通的中年妇女。

蓝色花布衬衫,一条黑色裤,脚上穿的是双低跟皮鞋,臂上挂了个软皮质的女士手提袋。

按照杜宇待客接人的经验,从对方的打扮判断:收入应为中等水平。买不起太有钱的画,但是,能买得起一定金额的原创作品。很符合他这个画廊里年轻不知名作家作品的推销。

现在有一个赚钱的机会杜宇都不会放过。

“请问大姐贵姓,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吗?”杜宇很是热情地迎上去。

中年妇女缓慢地回过头,一双好像茫茫然而显得一丝冰冷的眼珠子在他笑颜上盯了眼后,道:“我老公姓雷,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女画家很有名气。”

知道很多客人都是冲着蔓蔓来的。杜宇没有疑心,带着她来到蔓蔓的作品面前,自豪地介绍道:“雷太太,你好。这是我们画廊的招牌画师。她现在因为预订的客户太多,如果你想买她的作品,可能需要预约。”

中年妇女的眼睛在蔓蔓那幅命为“女蜗”的巨画面前,从一刹那的惊诧之后,到沉淀下来的阴沉,如坠入黑暗里的黑色。

杜宇以为她是要考虑。很多买家都是这样的,一听到价钱时间什么等等因素,都是要考虑的。因为买画可以算是买一点小奢侈品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不是容易能下得了决心的事。

他旋身去办理其他事,等这客人考虑一阵,再折回来问这客人结果。

走到近旁的服务台上给老婆打电话,问候老婆情况之余,问老婆今晚想吃什么自己带回去。他舍不得怀孕的老婆做饭。

两夫妻在电话里谈的欢,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周旁发生的事情。等他挂完老婆的电话,忽然闻到一股焦味,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了味道。先是怕厨房起火,跑去厨房一看,什么都没有。循着烟味的线索,到最终,找到了那位自称为雷太太的中年妇女。

雷太太手里握着的打火机,擦出来的火苗一下子点燃到蔓蔓的《女蜗》画幅上。

“你,你做什么!”杜宇想都没有想,当即脱下身上的外套去扑火。

画廊里的装修,为了好看又便宜,大都是泡沫面板,容易燃火。这火,一瞬间,四处燃开来。而那个雷太太像是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一样,拿着那个打火机,像个木头人一样继续四处点火。

杜宇冲过去打掉她手里的打火机,杜宇只能认定她是疯子了。

幸好有个小工因为掉了东西折回画廊,发现这一幕,马上把快要和那个女人一块陷入火海的杜宇拉出来。

杜宇这会儿想到了收银台有一笔现金,想冲进去拿钱,这时候,不知道火苗点燃了什么东西,炸了。爆炸的余波把刚走到门口的杜宇推出去几米远。杜宇当场吐出了口血,不省人事。

小工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眼睁睁看着画室里愈来愈大的火苗淹没了那个纵火的女人。

火影中,能见女人一脸漠然的表情,像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疯子,疯子!

杜宇回想整件事的经过,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疯子女人会突然选择他们画廊纵火呢?

直到想到那个女人说自己老公姓雷这句话,他猛地打了个冷战:不是那个进了监狱坐牢的雷文斌的妈吧?

事实证明他最终猜的没有错。

消防人员从火场把这位雷太太的尸体抬出来,由法医和公安机关初步鉴定,叫蓝雨,儿子叫雷文斌。她到北京,应该是在雷文斌被判刑入狱时的事了。也即是说,她如果一开始就为儿子起了报复心理,真想纵火,早就该动手了就是,却迟迟拖到了今时今刻。

不由,让人足以揣摩背后指使她或是说怂恿她做这事的人。

姚爷和君爷各自在路上联系上通话,姚爷道:“他们计划周密,这点是肯定的,所以会选择在今天这个重大的日子里面动手。”

对方选择在陆家认回自己女儿的日子动手,其居心叵测与挑衅的意味,不难想象。

“小叔说要和我们谈谈。”姚爷一边听着陆贺栋打来的电话,与君爷说,“我们在医院碰头吧。”

“子业。”在对方要挂电话前,君爷忽然更低的声音道出口,是要嘱咐。

狭长的眼微是一紧,似乎能猜到他想说到的是谁,口气峻了起来:“有什么事要交代你说吧。”

“如果他的情况不好,请你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好做打算。”

打算,两个字透着股冷。

抉择的冷。

说是告诉她,但是有底线的。如果杜宇真是突然间不幸了,他没有理由在她毫无准备之下去告诉她这个事。她再坚强,都抵不过这种打击。

初孕的孕妇是很脆弱的。

于是,姚爷领悟到了他的话外音了,点了下头,允诺:“在这点上我是和你一样的。”

电话挂断。

冷眸望着窗外,眼底是愈来愈冷,若成了随时欲冲出火焰的冰山。

对手的狡猾阴险,一再出乎他们的意料。任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利用毫无干系的雷文斌的妈来做这种放火的事情。而且因为目标第一针对画廊而不是他们选择保护的人。防,没法防到,属于正常。

相比之下,姚爷对杜宇的情况是愈来愈担心了。眼看监护仪器上的心脏曲线时刻在发生变化。

“姚上校。”跟车的医生,紧张地看着姚爷。

“现在离我们要去的医院还有多远?”指示注射强心针的姚爷,一边问开车的司机。

“前面好像出了事,塞车。”坐在前座的司机急得也像要疯了一样。

见这情况,姚爷果断派人跳下救护车,去前头探查情况并找交警疏通道路。

没想到,这时,却有人来拍打他们救护车的门了,喊着:救命,有医生吗?

接到姚爷的同意,坐在门就近的人把门推开。

露在姚爷面前的这张中年汉子的脸,让姚爷一怔。

同时,站在救护车门口叫救命的林文才同是一怔,紧接在看到杜宇那张脸时惊慌大叫:“这可怎么办啊?”

原来,温世轩和林文才,还没有赶到火灾现场,在途中先遇到了同赶着去往画廊的初夏。

“她和我们一块坐出租车,到这半路,突然说不能动,说绝对不能动,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要流掉了。”林文才已经慌得一个话都说不顺畅。

若不是知道事情始末的姚爷在,饶是其他坐在救护车上的人,可能听林文才说上半天都不知道他在说谁。

没有办法了,姚爷预备先跳下车,去看看初夏的情况。

刚要跟林文才走,背后那监护仪器忽然一声警鸣,惊得他们两人全回头看。

杜宇的心脏曲线成了一条直线。

……

甲壳虫由君爷开着,一路往城内赶。

蔓蔓和老公坐在后座。

把媳妇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蒋衍温柔地抚摩她的头发,在这时候没有比沉着和冷静更重要了。

急,是办不到任何事情的。

蔓蔓闭上眼,想着自己承诺的诺言,想着初夏,想着师哥杜宇,想着他们与自己一样绝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人。

冷眸时而透过车前镜,掠过她那张坚毅却略带苍白的脸蛋。

“陆上校。”副驾座的人,将通话的耳塞递给他。

伸手马上把通话的耳塞塞进耳朵里,一声令下到对面:“说。”

“姚上校问陆上校你现在在哪里?现在我们到达不了医院,在同时抢救两个人。”

“已经进城里了。”君爷将车飞驰上高架桥时说。

“姚上校要我告诉陆上校。让您把车开到其它地方,先不要和他碰头了。因为在这条路上一定会遇到的。”

通过电话线,能听到干扰音下的滋滋滋声中,夹杂了仪器急救和警鸣的声音。

听得出来,对方的情况十分不妙。

姚爷承诺了,第一时间要和他一样考虑到的是囡囡。

手中的方向盘果断一转,进了另一条路。

坐在后座的蔓蔓感觉到微小的颠簸,睁开眼:“为什么转方向?”

“接到通知,说是要改地点。”冷冷的声音不为所动地答了她。

或许别人听不出来,她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掩饰。

“他出事了是不是?”

“蔓蔓!”紧紧抱住老婆,蒋大少忽然一声加大音量,“你能不能相信人家?”

叫她怎么相信他?他不止一次的那种表态,叫她怎么相信他?

从那上车五百,她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冷冷的音色,透着自信与冷酷,“现在你只能靠我了,不是吗?”

弯下腰,咬住自己的贝齿,使劲儿地咬。

这一刻,他可能想都没有想到,她是在体会陆夫人给她说的那个有关于他的故事。

如今她的心情就和当时的他一样,因为无能为力,而由此滋生的愤怒与不甘。

“哥。”

突然听到她这样一声,冷眸忽然缩紧,想把耳朵捂住当做听不见。虽然这一句称呼是他渴望已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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