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天下,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没有人能真正做到的,同化异族靠的远远不止刀兵那么简单。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若燕赤此役败了,让北庭西南八国占领了。难道燕赤以后就没有燕赤的人民了?就改名叫北庭或者西南九国?不,你们还会以燕赤自居,并且时时刻刻准备着反击,赶走这些入侵者。重建燕赤。”
二人听完我说后都陷入了沉思,显然是在体会我话中的比喻。
“你说的没错,朕此战就是败了,也绝不会向北庭俯首称臣。朕相信,燕赤的百姓也同样不会。”
“所以说啊,靠着刀兵的统治并不长久。也一定会引来报复与记恨,即使一时无力,长久以来所积蓄的怨恨也早晚有爆发的那一天。为何要统一呢?天下之大,足够大安,燕赤,北襄,西南八国,以及其他国家共存了。如若觉得地盘不够,或者地势不好,再去探索,再去发展就是了。靠打仗,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小子说的简单,不说别的,燕赤北边是西南八国,东边是大安,南境一片荒芜,再往南就是大海,而西边是茫茫的雪山。探索什么?”袁城军不满的说道。
“所以袁老并未听懂我说的话,天下之大。何必拘泥于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嘛。”
“朕大概是明白王远道的意思了,故土不能离,但新土地是可以找到的。虽然听起来复杂,但也算是个方法。朕会想办法试试看你所说的探索天下。按你说的,天下之大,足够诸国共存。可当今局势,不是燕赤想与之其他国家共存就可以共存的。弱肉强食,强则强,弱择亡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那燕帝觉得,一个强大的国家应该是如何?”
“国力强盛,兵丁战甲皆饱满,边境安防皆无患,城池守备皆完好,百姓皆可人人吃得饱。达到这些,便可称得上为强国。”
“只需达到百姓人人吃得饱即可。”
“什么!?”赵广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小子疯了?百姓吃得饱确实重要。可只有吃得饱的百姓,谁人制造军械铁器?谁人守城?谁人稳固边防?国家被人入侵又要谁人去打仗?难道人人都去种地吗?”
“所以袁老您认为燕赤这次被北庭打到腹地,是因为以上的哪一点?燕赤的边境长城与守军拦不住西南八国,大安的长城也拦不住北襄。长城不在山上,而是在人心中。”
二人听完我的话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国力贫弱,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自是事不关己。战时就逃,逃不掉就是命。要不就加入起义军造反,要么就等战事结束再回来,来日天子异位,再换个人喊万岁。不管是燕赤还是大安,你们始终都没有把百姓看做是一种力量。一个强大的国家,在我看来基础是民心。如若人心中都没有了长城,那你有再好的军械铁器,又要如何拦得住异族的入侵?”我继续说道
“朕还是小看你了,朕以为你小子只是军事上运筹帷幄,没想到谈治国却也能有如此见解。朕经营燕赤多年,却一直有一堵墙挡在朕的面前。国家如何富足,如何强大,朕今日听你一言茅塞顿开。是百姓,没错,就像你说的,是百姓。百姓如若富足,国家何愁不强盛?”
“陛下,你跟王小子在说什么?老夫怎么听不懂?百姓固然重要,但这跟国家富足强大有什么关系?还有刚才王小子说的什么长城不长城的,这又有何关联?在边境山上还是在人心中?”袁城军一头雾水的问向我们,显然他还没理解我话中的意思。而赵广身为皇帝,习惯在上位者的位置上看待问题,自然是一点就透。
“袁老,你如若不是出身世家。只是个贫苦百姓,你自然是谁能让你吃得饱饭穿得暖衣,你效忠于谁。百姓很单纯,你如若不管他,他自然也不会管你。你如若把他们视若珍宝,他们也自然对你死心塌地。而一个国家,如果百姓都能团结在一起,那是什么场景?换言之,你们所谓的军武士兵,木匠,铁匠,提供粮草种地的老农,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来源于百姓?”
“你这么说老夫倒是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百姓只要过得好,那些自然就不会缺了。反而在面对异族入侵的战时,会成为我们的力量?”
“正是如此,百姓吃不饱,那他们反倒希望换个势力掌管天下。说不定命运还能改变,再惨能惨到什么地步?而如若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那异族来入侵他们必将将其视为仇敌,是毁了自己好日子的人。这时候只要天子高呼,百姓自然会团结在一起同仇敌忾。到那时,是会缺粮还是会缺铁器兵丁士卒?在小子看来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万岁,如若要喊口号,倒不如喊人民万岁。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有得罪的地方请当做是酒后戏言。”
“朕不介意,世上自然没有万寿无疆之人寿。王远道,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解。了不起,朕坐在这位置上这么久也未曾从你的说法上看待过百姓与问题。不要将其视为功绩或者累赘,而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存在。朕懂了,或许这对振兴燕赤大有裨益。朕还要敬你一杯,也打破朕方才所言,朕还要再邀你一回加入燕赤。”
“我一生的理想就是做个富贵闲人,逍遥自在。没有那么多大的理想与目标。这就是我所说的天下,天下指的从来不是国土面积,而是一种信念。天下大同的信念。拥有这种信念的国家,所向披靡。”
“你小子明明有这种本事,却这般没志向,这不是暴殄天物吗?陛下三番五次的放下身段相邀于你,就算你小子的心是石头做的那也该被焐热了吧!”
“袁老,非是小子铁石心肠,而是如我所说,封侯拜相,并非我所求。人如果不能活在自己喜欢的路上,那活着便少了许多乐趣。更何况在大安,有人在等我回去。”我想到了柳安安那姑娘的脸,还不只是她。还有楚玉,张大哥,张伯,刘伯,小锦绣,芳婶,王婶儿。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你就能保证将来你回到大安能做你的富贵闲人?以你小子的本事,你终将不可能活的像你所说的那般自在。而且安帝并非明主,你们大安的庙堂也比燕赤要乱的多。这些问题你小子可曾想过?”
“王远道,袁老这话说的无错,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以你的本事朕都能如此放下身段来拉拢,等你回到大安那各方势力又怎会轻易放过你?”
“我自然是想过这些问题的,只是我依旧想遵从于自己本心。更何况,忠臣不是二主。我这个懒散惯了,出自于大安,也懒得换地方了。如若我是那种许些好处遇见个伯乐就能易主的人,那也就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