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九本来想回香招书屋,可是想到什么,他步子一转,掉头去了尚家。
见砚九捧着盆花,单薄的站在门口,尚京挑了挑眉梢:
“你怎么来了。”
砚九迈进大门,将茉莉放在墙角,他一边给茉莉浇水一边淡淡道:
“我这些天要请假。”
砚九不动声色:“多久?”
砚九看了看天边晚霞,有些淡淡的悲凉:“要到开春了,这段日子我不在晏阳,你到香招书屋也找不到我。”
尚京摇晃了一下手中茶杯,他询问道:“那你回来的时候,是给柳老爷子办葬礼的日子?”
砚九淡淡道了一个“嗯”字。
尚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应了一个“好”。
不知不觉间,尚京与砚九已经有了某种默契。
砚九与其说向尚京请假,不如说是和重要的人暂别。
……
傍晚,砚九带着木盒回到了香招书屋。
他坐在香炉对面,对着香炉道:
“柳锦成,我看到你的木盒了。”
香炉没有声响,只是烟雾飘摇不稳。
砚九犹疑片刻,他继续道:
“谢谢你的喜欢,虽然不能报以同等喜欢。
但柳锦成你在我心中占有很重的分量,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迄今为止,我唯一的朋友……”
砚九知道只要自己不说,他与柳锦成还能维持原状。
但他不想柳锦成将感情藏在心里,那太压抑了,会成为遗憾。
柳锦成隐忍不说,那他帮柳锦成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这时,香炉烟雾袅袅,砚九再抬头时,柳锦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边沿。
他手背抚额,苦笑道:“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知道了。”
砚九故作轻松:“这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早一点和我说,我还能打你怎么着?何必藏在心里。”
柳锦成看着砚九,忽然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也明亮了许多,是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柳锦成以开玩笑般的口吻说:“可能我们真的是太小的年纪就认识了,可能我遇到别人,喜欢的就是那个人了。”
砚九手捧香炉,走到房间之外,他看着天上圆月,继续道:
“如果你没死,可能未来的某一天,你会遇到真正与你有缘分的人。
既然没有遇到,可能那个人在下一世等你。
你这辈子应该属于山河湖海,属于自由。”
无爱者自由,砚九觉得真是可惜,柳锦成这种人不应该囿于情爱。
山河那样热烈,他还没有看完呢。
忽然,砚九回头看向柳锦成:
“我去隔壁香烛店买了一个木头小人,那是他们的镇店之宝,你可以附身在小人上。
我带着你和柳老爷子,去你计划的那些地方吧。”
柳锦成眼睛变得明亮:“可以吗?”
砚九点头:“可以,不是什么特麻烦的术法,我跟在你们身边,问题不大。”
柳锦成:“拜托了。”
砚九只是笑了笑,他觉得没有什么拜不拜托的,他只是在尽己所能,去回报一段真挚的情谊。
……
柳锦成附在木头小人上,除了呼吸冰凉,好像与常人无异。
他又有了灵活的四肢,他也能去享受美食。
临行前,砚九将香招书屋托付给了清安,又让栾丘帮他留意晏阳的形势。
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砚九带着柳老爷子和柳锦成离开了晏阳。
他们一路向西,看到了雪山连绵,与云相接,山脚牛羊成群,牧羊汉子脸颊泛红,淳朴善良。
他们在草原上看到了浩瀚星空。
去了气候湿润的海边,房子依山而建,红屋顶连绵错落,柳锦成还去和海边游泳的姑娘搭讪,引得姑娘脸红心跳。
他们吃着当地的美食,跳着当地的舞蹈。
老爷子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下垂的眼皮遮住了他的瞳孔,但遮挡不住他身上的愉悦。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每一日都弥足珍贵。
终究,在某天清晨,柳锦成敲开了砚九的房门:
“砚九,我们该回去了。”
砚九坐在床上,良久之后才道了一个“好”字。
柳老爷子不在了,他们应该回去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柳家办了两场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