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监察室主任董金山中午、下午又来给周云振送饭菜,菜馔特别丰盛。
傍晚的一餐,除市面上偶见的菠萝火鹅、酸笋煮腊鸡外,难得一见的宫廷珍馐清蒸鸭子烧狍肉也上了桌面,全是荤菜。
“董主任,你为何因为我这么破费啊?这得多少钱啊,你那点儿工资如何够用吗?我这不将你吃回了解放前?”
“小周,你呀,说话言过其实。”
“没有呀,这清蒸鸭子烧狍肉,我听说可是难得一见的宫廷珍馐啊,只有皇家才能享受的。”
董金山不以为然,“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今非昔比,现在这烧狍肉不过也是一道大众菜而已。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这狍肉是我农村亲属送的呢,我一家吃不完,顺便给你做了一份清蒸鸭子烧狍肉,费什么钱啊?”
“这个烧狍肉有强身健骨,滋补身体的功效。你多吃一点,你去参加高强度的集训体力消耗大,需要多补充营养,多补充优质蛋白质。”
“我什么时候去参加集训?”周云振问道。
“解除禁闭的当日或许就要过去了。”监察室主任董金山含糊其辞道。
政委沐山川的话言犹在耳,政委的意思是周云振三天禁闭一解除,就要自己马上将他送往警训基地,接受严酷的,近乎地狱般的魔鬼训练。
“你现在才真正是给我吃饯行饭?”周云振明白了。
“是的!”
因为过了明天上午,就过了三天禁闭期,执行完禁闭,按政委的命令那就得马不停蹄将周云振送到警训基地。
能否吃完一餐囫囵的中饭再启程,也是不得而知的。
周云振一愣,旋即道:“好,那我就大快朵颐,美餐一顿,撑它个肚儿圆。”
说罢,他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将监察室主任董金山送来的美味佳肴一扫而光。
“明天早上你外出散散心,不要走远了就行。对了,到紧临我们单位的森林公园转转吧,那儿空气新鲜,风景优美,让人心旷神怡。”
监察室主任董金山收拾碗筷后临出门时,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嘱咐道。
“这个可行吗?”
周云振有些担心,自己毕竟还在禁闭中,万一被人认出自己逛公园那岂不连累监察室主任董金山吗?
到时别给他扣上一顶渎职的帽子,那就不好了。
“没事,你早上天刚麻麻亮就去,那时候大多数人应当还是在睡梦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本就没有什么人认识你的。”
“可是我回来时,办公大楼可是在上班中,即使是中午,也容易被人发现,机关干部中有不少人中午并不回家,吃了饭就在办公室休息的。这些机关干部可是有人知道我处于禁闭中的啊?那岂不露馅了吗?”
“不存在这种情况了。”监察室主任董金山苦笑一声道。
“为什么?”
“估计到那时候上面就会发话了。也就是说,我要直接将你送往警训基地。”
“董主任,你是说,你从公园直接将我送到警训基地?”
“是的。”
监察室主任董金山了解政委沐山川的脾性,他注重开始,更注重结果,但是不一定关注过程。
如果你不执行他的命令,就是冰雹雪剑兜头盖脑袭来,在火冒三丈的他面前,你只能是个龟孙子一样,不敢吭一声。
“那好,我也觉得挺憋闷,想出去透一下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得带一些洗漱用具去吧?还有这个小巧精致的收音机可以带去吧?”
“洗漱用具就不必带走了,逛公园多不方便,再说警训基地应当会有吧?还有这个收音机可以放口袋,倒是可以拿去,晚上无聊时可以听听轻音乐什么的。”
“保重!”说罢,监察室主任董金山就走了。
翌日,天刚麻麻亮,周云振就起了床,拿起收音机就装入了自己的口袋。
临出门时,他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塞入自己的衣袋里。
那时“的士”还刚刚兴起不久,价格还贵,不是一般的普罗大众能享受得起的。
周云振急着离开狱部,怕等公交车久了,遇见认识自己的人就麻烦了,所以他一咬牙,准备搭“的士”前往森林公园。
他拦住了一辆“的士”,向司机问道,“师傅,到森林公园多少钱?”
“十元!”
“十元多了吧?”
“就是这个价,爱坐不坐。”司机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眼皮一翻,没有好气道。
周云振没有其他选择,只得上了车。
“的士”司机启动了车,却不打计程表,出租车一溜烟向公园风驰电掣而去。
不一会儿,出租车到了森林公园入门口。
“到了,给钱,下车。”
“好!”周云振从裤袋里掏出有些空瘪的钱包,抽出一张十元大钞,递给这位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用眼睛余光瞟了一眼,说道:“不是十元。”
周云振有些惊讶,“师傅,刚才咱们不是讲好了价吗?不是十元吗?你怎么到了目的地就出尔反尔?”
“我说的不是全程十元,而是一站十元,这是两站路,当然是二十元。你没有听清,怪谁?”
周云振脸色微微一变,“你这不是讹诈吗?大庭广众之中,不,光天化日之下,勒索啊?不怕王法吗?”
“讹诈?王法?”这个司机一脸不屑,嗤之以鼻,“我现在家里有卧病在床的老母,小孩嗷嗷待哺,家无隔夜之粮,马上就要断炊了,我现在更怕的是什么?”
周云振心里一凛,“你什么时候做的这生意?这生意应该行情好啊?刚刚兴起的,做的人还不少,没有赚钱吗?”
“我出狱后找不到工作,用房子作抵押才买了这辆车跑出租业务,光利息就是一座沉重的大山,不还吗?还有全家不吃不喝了?能赚到什么钱?”
“你是横岭劳改队出去的?”
“是又怎么样?”
“你叫什么名字?”
“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江满成!怎么了?要去举报我?大不了再进去一次,让政府替我去养活我家老少吧。”
“你老婆呢?”
“我坐牢时,她就与人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