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何必急着拒绝朕......朕这次不想带她。”
宣德帝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他以为皇后不会再拒绝。
没成想皇后只是轻描淡写地端起茶盏,用茶盖刮了刮杯口,释然一笑,“陛下还是顺从自己的心吧,毕竟臣妾要掌管六宫,实在无暇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皇后早就对宣德帝不抱什么希望了。
从他开始偏心和贵妃那一刻起,她就将自己从中抽离了。
虽然这些年她跟何贵妃水火不相容,但那是为了孩子。
要不是何贵妃野心被她看出来,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寻她的麻烦。
何贵妃可以抢走她的枕边人,但是不能让她的儿子抢走她儿子的位置。
太子只能有一个,就是景烁。
宣德帝听出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什么时候对她来说,他的事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宣德帝愤然起身,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本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想了想还是算了。
就算他说,她也不一定会信,倒不如直接行动得好。
宣德帝半路遇上七皇子,他这会儿正在后花园练习自己的骑射。
宣德帝摆手让身后的队伍停下,独自走近,“朕告诉过你,拿弓箭的手要稳,目光要放得平,才能射得远。”
七皇子听见身后的声音,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父皇虽然成日让他背书,但也没拦着让他练武。
只是,他已经把师傅的本领都学到手,这武艺再怎么练,也没办法得到突破。
听说普宁寺来了一位高僧,身手敏捷,他真的很想出宫去瞧一瞧。
只是,他能出宫吗?
七皇子紧张兮兮地看向宣德帝,“父皇,孩儿有一事相求,还请您应允。”
“说。”
宣德帝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便知肯定跟出宫有关。
这小子,倒是一刻也闲不住。
七皇子小声嘀咕,“过几日是德母妃的忌日,孩儿想去普宁寺......”
宣德帝一心想着皇后的事,一时也顾不上七皇子。
他心里清楚,他越是顺着这小子的意,他越是乖巧,但他越是逆着他的意,他越是想法设法地叛逆。
倒不如给他松快松快,也好让他暂时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朕允了。”
宣德帝话音刚落,七皇子突然扬起头,露出诧异的光。
他没听错吧?
父皇竟然准他出宫?
这真是难得的喜事。
不过他也没表现得太明显,万一他下一秒又不准了呢。
果然,宣德帝还有另加的条件,“出宫可以,但我要找一个跟你一起,省得你出去惹是生非。”
只要能出宫,就算宣德帝找十个人看着他,他都愿意。
更何况他这次出去是真的要去办正事的,不是去玩的。
洛屿泽接到宫中密旨后,隐约皱眉。
又是七皇子。
他哪有闲心陪那小子四处溜达。
但,皇命不可违。
他还是得走一趟。
临出发前,沈思琼听说他要去普宁寺,特意主动提出同行。
她算了算日子,也确实到了上香的时间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特意留下了素喜照料洛雁,省得府里有人不安好心。
至于素莺,她更是自己带走,省得她惹是生非。
原以为当天去当天回,怎料刚上山,就下了一场大雨。
山路被泥水冲塌,无奈只能在山顶的寺庙留宿一晚。
七皇子自然是高兴的,他有合理的理由不回宫,还能缠着高僧。
说实话,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会武的高僧。
刚好他一个人走林间小道时,突然看见一人正持剑练武,也算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欢欢喜喜地凑过去要拜高僧为师,高僧顺势给了他一个白眼。
“七皇子殿下,您的母妃可是贵妃何氏?”
七皇子并不清楚高僧为什么要问他母妃,难道他不应该问他目前会什么招式吗?
“是,怎么了?”
高僧压下唇角,“那边不成。”
“为什么不成?”
他还没看过他的本事啊!
“不为什么。”
这高僧性子傲得很,在确定七皇子是何贵妃所出后,他愣是不愿多看他一看。
挺直了背就要离开。
七皇子追上去,百思不得其解,“我要跟你拜师,关我母妃什么事?她又不跟你练武......”
高僧冷笑道:“您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贫僧不会教您。”
七皇子没想到自己见到高僧容易,打动高僧竟然这么难,任他好说歹说,高僧愣是连眼皮子都不带动的,“七皇子殿下,贫僧要去准备斋饭了,如果您想饿肚子的话,大可不放手。”
七皇子松开他的手臂,抱怨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怪?”
要不是他刚耍的那两套剑法深得他心,他早就急眼了。
不过七皇子并没就此死心,他屁颠屁颠地跟在高僧屁股后面,想要跟他套近乎,以此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结果高僧并不吃他这一套,直到七皇子要被带走回宫,他也没松口。
“无灯师父,多有叨扰。”
洛屿泽将七皇子强行塞上车。
凭着两人在渝州城的相识,无灯便跟洛屿泽单独聊了两句。
正当两人要分别时,无灯突然注意到洛屿泽袖口处的纹样,是那样的相熟。
前些时日,阿姐派人送来那一批香囊,上面的纹样跟洛屿泽袖口上的纹样完全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但这纹样,曾经可是他亲手为阿婉所绘......他的阿婉......
他不由得神伤。
突然伸手抓住洛屿泽的手腕,“你身上这图案,是谁给你绣的?”
洛屿泽本想抽手,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外人与他有亲密接触。
但是对上无灯那双急切的眸,他不禁困惑起来,“有什么问题?”
“无灯,莫要性急。”
不远处的老僧人拄着拐杖迟缓走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无灯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越距,毕竟他现在是出家人,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毛躁,因而收手,行了个歉礼,“刚是贫僧乱了心智,还请施主不要介意。”
洛屿泽低头看向自己袖口的花样,确实跟洛雁之前绣给他的图案有所差别。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她新研究出的图案,之前她就喜欢在纸上描描画画,所以创作出新的图案并不新奇。
只是他注意到那无灯的眼神,仿佛是从他袖口的图案上见到了自己朝思夜想的人。
这怎么可能呢。
洛雁应该也不认识这位无灯师父吧。
洛屿泽也没多问,转身回到马车。
因为大雨封路,他们这一行人只能赶回去。
入夜。
无灯师父挑灯敲响他的房门,彼时他正在看书。
最近他从穆青云那里得了一本关于照顾孕妇的医术,本想着自己能从中学到一二,哪怕学不会,他也能从中规避一些风险,最好能一眼看出孕妇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府里人多口杂,万一厨房不用心,送错了吃食怎么办。
虽然他已经跟沈思琼商量过,让她在韶光院单独起一个灶台,只供韶光院的吃食。
如此,他们院子里的吃食便不用再经更多人的手,也能更放心一些。
洛屿泽听见敲门声,起身开门,见是无灯师父,他多少也能猜出他深夜来寻他是为了何事,还是因为他袖口花纹的事?
他刚刚也捧着这花纹看了半晌,也没察觉出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不就是寥寥几针老虎配白兔的纹样,也没什么新奇的地方。
唯一让他觉得有趣的,就是这老虎头上绣的竟不是“王”字,而是倒着的“三”字,也可以看作是“川”。
洛屿泽取出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递给他,“师父还是想问下午的那个问题吗?”
见他这般直白不兜圈子,无灯也不跟他绕来绕去,当个爽快人,“是。贫僧觉得,您这袖口的图案以及针法,跟贫僧曾经一位旧人很像。”
尤其是这针法,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他没看走眼的话,这衣服,还有宫内送出的那批香囊,应是出自一人之手。
洛屿泽轻笑一声,“应是师父认错了,能给我绣这贴身衣物的,是我院内人,不是师父什么旧人。”
得了答案,无灯也没继续待下去的理由,点了点头,提灯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西边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洛屿泽刚要过去关上时,突然一道黑影从窗边闪过。
待他定睛一瞧,见一腰身纤细的女子站于雨中,一双溜圆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