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沉默了半分钟,在这半分钟内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操蛋的世界!
对,没错,黎元并不认为自己和谢林哪里有错,反而认为是这个世界的问题,很狂妄的想法,是黎某的思考方式,与其内耗增加自己负担,不如外耗逼疯别人。
他没办法改变谢林的想法,他只能尽量给予对方一个充足的冷静时间,黎元盲目地相信谢林不会被情绪打倒,毕竟,他可是谢林啊!
那个即使父母的经历如此悲剧,却也依然愿意接纳世界,并且面向阳光的人啊。
于是,黎元如谢林所愿,起身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门被轻轻阖上,少了一个人的病房兀地变得冷清,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谢林垂眸看了一眼,信息只有三个字——“我等你”。
发消息的对面是一串陌生号码。
谢林的手猛地一紧,这支手机之前一直放在黎元身上,这下人一走,消息就弹了过来。
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巧合吗?谢林从来不信。
他拿起手机果断回拨,嘟了两声后,机械女音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谢林冷下脸来,面上没有半分意外和失望,只是望向窗外跌落的暮色时,露出些许的怅然。
他这一晕,仿佛做了一个大梦,醒后总觉得有些恍惚,却想起了一些曾经忘记的事情。
长平村的那块墓碑,确实是谢林自己立的,那本笔记也确实是卫扶苏的,而那两句“他是谁?”,却是谢林写的。
立碑、埋笔记,这些都是在他失踪的那三个月里发生的,而他的失踪源于一个可怕的想法——让一个已故之人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生。
有那么一个疯狂的人,他认为人是由记忆塑造起来的,于是他强行洗去谢林的记忆,并将卫扶苏的记忆灌进他的大脑。
但,一个人的记忆怎么可能轻易洗掉,另一个人的记忆又怎么可能全部复刻,最终只不过是制作一个“他心目中的她”罢了。
这个想法有多荒谬,这个人就有多疯癫。
试图将理想主义从理论上复刻在现实里的疯子,最终也会被现实主义打败。
事实证明,这个世道从不允许任何人重生,也不允许任何人毁灭,谢林没有变成卫扶苏,也不会记得自己曾有一段生不如死,几乎发疯的神奇经历。
卫云楼把他从那里带出来,并告诉他:“只有没有软肋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他想让谢林成为一把刀,一把强大而锋利的刀。
所以,卫云楼将谢林丢在这尘世里摔打,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平凡,因为只有不平凡,才意味着无法被取代。
谢林并没有记起那三个月混沌的往事,也没有获得卫扶苏的记忆,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立过一个碑,真心实意地想要告诉一些人——往事不可追。
但没有人在意,卫云楼没有,那个疯子没有,就连当初参与“玫瑰花流血事件”的那七个人,也没有谁真正放下。
他立的碑就像一次可笑的自作多情,因为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被安排的棋子心里都在想一些什么,也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当那个站在风口的人。
谢林站在上帝视角里对从前的自己的心理进行了一番剖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从前的自己太天真了,也太弱小了。
如果卫云楼没有如他预料中的那样在意他的死活;或者这个舅舅被绊住脚,慢了一点;又或者他的身体承受能力再低一点,那谢林就真的永远消失在那三个月里了。
那个疯子是彼得潘的核心人物,谢林有接触过,但从来没能试探出对方的身份,也没见过他的模样。
那个人有意识地在遮掩,甚至能靠着一些潜移默化,让谢林失去探究那里的想法。
人是拥有主观意识的,因此看到的任何事物都会带上个人主观的色彩,这是无法避免的,只是谢林没想到,在面对这件事时,他会受这个意识的影响这么深。
但既然知道错误,就得改正,谢林从来都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他开始静下心了分析事件,尽量剥离自己的主观意识,十分郑重地用纸笔做了第一份侧写——这是对那个疯子做的侧写。
他是一个偏执且目标明确的人,他具有很强的领导能力和感染力,他细心专注,在药理上有极大的知识储备。
他与世隔绝,年龄不小,不喜欢与外人接触,但在生活中可以是一个很绅士优雅的人,看着像是有良好的家教。
他害怕被自己看到脸,从不在谢林意识清醒时出现,那他极有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而且这个人没有和自己有多深的接触,但只要一看到对方,就能立刻意识到关键,从而反击,对其利益造成损害。
谢林停了笔,有些怔愣地看着这份侧写,就目前看来,有一个人十分符合这份侧写。
卫云楼,那个多次救他于水火的舅舅。
但虽然很符合,可动机根本不合理。
卫云楼早年是混黑道发家的,但到了现在,他已经逐渐洗白上岸了,如今在商界虽然不太活跃,但也是说话很有分量的。
他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只要他还在一天,卫家就永远倒不了。
而谢林之所以能在未成年时就完全掌握谢氏,有极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有卫云楼的支持。
想到这里,谢林否决了卫云楼的可能性,并不是对他有什么信任滤镜和感情,而是因为如果对方是那个疯子的话,那他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可……会是谁呢?
谢林认识,以及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这一找,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为了对整件事情有客观的认知,谢林转头去找了一些人,在不透露核心的情况下,将故事包装后讲给了别人听。
交谈有利于思想的碰撞和交流融合,在这些人中,谢林的老师祁玉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祁玉说:“你少写了一条……”他指了指摊在桌子上的本子,拿起笔加了一句,又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