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久久的沉默。
少倾,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气声从身后传来,身形微顿,但沈昭昭还是紧攥着手心没有回头,她还记得李宁灵的话.....
“娇娇,你是否在怪为父?”
沈温空看着那道倔强的背影,脸上已经浑然换了副表情。
娇娇?
这是父亲在儿时才会这么唤她。
忍了又忍,终于转过身看向他,眼里盈泪,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沈温空又叹一口气,双手背于身后,缓缓道,“你怪为父也是应该的,可是娇娇,你还小,也还不懂为父的无奈,坐到这个位置,总有许多的力不从心跟身不由己,与万千的黎民百姓比起来,有时候小家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爹.....”
看着眼前分外温和与慈爱的沈温空,沈昭昭有些动容,经年过去,那个严谨不苟的父亲也好像老了许多....
鬓边也有了些微的白发。
这一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五味陈杂,但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复杂心境,沈温空低头笑了笑,道:“娇娇,这些年,说实话,爹爹心里是有些怨你的,自你娘亲死后,你便是爹爹唯一的亲人,可在裴观鹤与爹爹之间,你却是毫不犹豫选了他。”
“爹....”
望着欲言又止满面愧疚的沈昭昭,沈温空挥了挥手,脸上仍然带着笑意,语气温和,似是已经释然,“爹知道,让爹说完。”
“过去几年,爹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你,可每每在行动之际,又总会赌气想,你都不要我了,我为何还要去找你?我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不要沈家了,我沈温空又为何廉不知耻去强求?”
“所以,娇娇,原谅爹爹那些年的幼稚。”
“爹爹....”此时沈昭昭已经泪流满面,边哭边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爹,是女儿不孝...是女儿不孝.....”
“傻孩子,哭什么。”
沈温空看着她流泪,伸手想为她拭去,手抬到半空想起什么却又忽地放了下去,苦笑,“爹都忘了,娇娇如今都是个大姑娘了.....”
这话一落,情绪更是凶猛,泪珠也掉得更大颗,“爹.....”
“哎。”
沈温空似哭似笑的应着,声音也有些哽咽,“别哭了,还有,娇娇,原谅前面那些天爹爹对你说得话还有态度,爹爹是带着气呢,不是有心的。”
“呜呜呜,爹爹....”
沈昭昭再也忍不住,直接上前抱住他,抽泣着道,“呜呜呜...我...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呜呜呜....爹爹..对不起......”
突地被这么拥住,沈温空也僵了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伸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自朽娘死后,他们父女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
一下一下,满室温情。
良久,等怀里的抽泣声小了很多以后,沈温空松开她,看着眼睛红红鼻子红红的女儿,一向内敛严肃的他难得生了些打趣的心思,“瞧你,哪还有一点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昨日看那裴观鹤,可是风姿秀雅至极,这样的男郎,怎么会喜欢你这般的小花猫?”
“爹...!”
沈昭昭正擦着脸,听到这话,一时也有些羞赧。
“好好好,爹不说了不说了。”
沈温空笑笑,看着垂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少女,眸色闪了闪,随即似不经意叹口气,“唉,你如今都是大姑娘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裴家那小子很不错,是个良人,只可惜.....”
“可惜什么....?”
沈昭昭抿了抿嘴,小心地看向她爹,其实父亲的意思她也明白,可是还是抱着一点点小小的希冀。
“噗嗤。”
看着少女小心翼翼的模样,沈温空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慈爱,“别紧张,爹不是要拆散你们,也不是要说他的不是。”
被戳破心思,沈昭昭面上羞赧更甚,偏过头,避开头上打趣的眼神,“爹.....”
“好好好,爹不逗你了。”
收起笑意,眼里浮现几分怅惘跟感慨,“裴家这小子的确郎绝独秀,除了他爹年轻时候可以与他比一比,这么多年,爹是没有见过比他更出色的年轻人了,所以将你托付给他,爹爹心里其实是很放心的。”
沈昭昭:“爹.....”
沈温空:“但他出类拔萃是一回事,对你好不好上不上心又是另外一回事,女子嫁人,总是要谨慎些的,更何况,如今晋国跟定安.....总之,爹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为你撑腰,所以昨日我.....”
听到这话,还不待他说完,沈昭昭便有些忙不及慌的打断,似是生怕她爹会对裴观鹤有什么误解,“爹,他对我很好的,真的!”
“是吗?”沈温空有些怀疑,“可是他昨日......”
“那是大义,他做得对。”
还是毫不犹豫的打断,沈昭昭望着他,眼里似闪着光,“若是他答应了你,那我才会觉得我爱错了人。”
这是沈昭昭第一次明目张胆的说爱他,大胆且坚定,自豪且骄傲。
裴观鹤,应是如此。
这才是她喜欢的少年,一如从前。
“那你前面又为何......”
听到耳边的疑问,沈昭昭收起脸上那副骄傲的神情,垂下脑袋,“我伤心.....是因为我以为你把我当成可以交换利益的货物,还有....就是,李宁灵竟然可以出入我的院子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以为这也是你默许的....”
“娇娇....”
沈温空有些愣愣,“她不是...爹也没有.....”
“好了,爹爹,你不用说什么,我知道的,我现在很开心,真的特别特别开心。”
看着复又眼神亮亮望着他的小姑娘,沈温空顿了顿,喉间的那些准备解释的话语也不欲说了,“开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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