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8日,侦查员分别对此进行了调查。
国民党政权留下的户籍资料里没有唐世宽在抗战后离家出走的记载,可能是家人没有跟国民党警方联系,而警方也没留意此事。
唐世宽的户口是在1949年3月13日与其全家一起注销的,注销原因是 “去美国”。
既然去了美国,去年他从海外来沪似乎也说得过去。
问题在于他去年是怎么入境的?又是怎么登记下榻的?
另一路去唐世宽家原址调查的侦查员走访了几十位老邻居,都说唐家在惠安解放前夕确实去了美国,房子卖给了“许根记营造厂”。
过了两个月, “许记”老板许胜凯也去了香港,把房子托交亲戚打理。
惠安解放后,政府查明许家系“军统局”的贸易伙伴,跟戴笠以及后来执掌保密局的郑介民、毛人凤关系甚好,故该房产属于敌产,就收归国有了。
现在住在里面的几户居民都是房管局分配来的,根本不知道唐家的事。
大伙儿议论来议论去,却是越议越沮丧。
这时已近午夜时分,顾云霄副局长突然来了,听肖宝骏汇报了情况,说:
“不着急,先吃夜宵吧,我已经通知食堂准备了。”
吃过夜宵,众侦查员继续讨论对策。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可能成为突破口的环节:蹊跷应该出在“下榻惠安大厦”这上面。
交代说唐世宽下榻于上海大厦,而且他去拜访过,到过客房,倪代玮还在餐厅请他们夫妇吃了一顿饭,这是否表明他果真入住那里呢?
惠安大厦的工作人员都调查过了,没有线索。那么,是否可以从商炎财以及其他老同学那里了解?
2月9日,侦查员分别对佘葆真、陈彩蝶和其他六个同学再次进行了讯问。
这些人中,除了陈彩蝶之外,都去惠安大厦看过倪唐世宽。
据一位在电台当播音员的老同学回忆,可能是因为她对语音特别敏感,她发现唐世宽说话有些湖州口音。
专案组对此进行了分析,认为跟未查到唐世宽的入境记载这一点联系起来看,不排除唐世宽其实是在大陆潜伏着,却向老同学佯称从香港入境。
如果这个估测准确的话,那么他应该潜伏在湖州,多年待下来,就不知不觉染上了些许湖州口音。
这一点其他同学没注意到,却逃不过受过专业训练的那位女播音员的耳朵。
这样一来,不是越来越难查了吗?
专案组却不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捷径:
既然唐世宽确实在上海大厦客房和餐厅接待过老同学,那说明他当时并未显露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可能他是以其他合法入境的旅客的名义在惠安大厦登记入住,然后,把那位旅客打发出去,他以其人的名义待在客房。
这种情况,当时是允许的,而且经常发生。
如果确如上面所估测的那样,唐世宽是以谁的名义登记入住的?
那人又去了哪里呢?专案组决定查一查。
侦查员去了惠安大厦,把之前调查过的那几天入住的七名男性港客的资料调出来。
先跟从边检获取的入境记录对照,发现都是合法入境。
再看边检留下的护照资料,其中一位六十五岁、名叫庞山的旅客的籍贯是湖州。
侦查员盯着这位老者进一步调查。
他出生于湖州,那多半是在惠安大厦登记后去湖州了。
三名侦查员随即驱车前往湖州调查。
当时湖州的涉外宾馆只有两家,很快就查到了庞山确实在去年7月上旬住过五天,而那五天正好是商炎财、齐佩陈彩蝶等人跟唐世宽频频接触的日期。
侦查员调取了庞山入住湖州宾馆期间来访客人的登记资料后,去找那些访客一一调查,终于有了收获。
访客中的几位庞山的亲戚告诉侦查员,他们知道唐世宽其人,他是庞山的外甥,跟他们也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当天,唐世宽在湖州家中被捕,随即在湖州市公安局内进行讯问。
唐世宽的供述如下——
抗战胜利后, “保密局”根据与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协议,决定在惠安创办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
唐世宽被物色为受训学员。
可是,后来该计划流产了,他被送往美国接受了一年情报训练,回国后分派到“保密局”情报分析室当了一名特务,按规定这个岗位上的特务是不能与家人有任何联系的。
1949年初,他因为一场三角恋得罪了上司,被打发去了湖州潜伏,由国民党湖州市警察局为他伪造了户籍资料,表明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从惠州来湖州了。
“保密局”安排唐世宽在湖州芦苇开了一家专为饭店提供野味的“凌云野味坊”,以便利用采购野味为名外出活动。
野味坊共有四名店员,都是由唐世宽领导的情报特务, “保密局”给他们的代号是“741”,全称是“741情报组”,却未配备任何特务活动器材,只给了二十两黄金作为活动经费。
唐世宽根据在美训练时洋教官授课的内容判断, “741”是“保密局”用于特殊情况下发挥作用的一枚棋子,便让下属作好长期潜伏、紧急启用的思想准备。
果然,一直到去年6月接到为反动宣传品收集情报的指令为止, “741”从未进行过活动。
指令是通过暗语书写的平邮信函寄达的,对于唐世宽来说,唯有接受。
于是,他开始策划,并付诸实施。
唐世宽知道迟早有一天要执行此类使命的,所以平时对报刊、电台上的一些情况特别注意,此刻制订方案时就省了很多麻烦。
然后,他让几个组员轮流外出,收集以惠安为主的华东地区政府,部队、工农商、文教等方面的情报。
从6月活动到9月,总算搞到了若干真真假假的情报。
去年7月,唐世宽利用其舅舅庞山从香港回乡探亲的机会,前往惠安自导自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竟然成功地骗过了有着人民警察身份的老同学商炎财。
获取了惠安市治安、刑事发案率的情报。
至于“二劳”系统关押人数的情报,是唐世宽指派组员廖嘉诚、张树前往惠安、徽岸、太苏劳改队、劳教队附近转悠,物色释放、解教返回原籍的人员打听到的。
讯问结束后,侦查员在湖州警方的协助下,成功地逮捕了“741情报组”的廖嘉诚、张树、尤尚贵、徐坤茂四名成员。
1980年3月21日,惠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该案作出判决:判处唐世宽死刑,立即执行。
廖嘉诚、尤尚贵、张树、徐坤茂、商炎财分别领刑七年至十二年。
陈彩蝶未被起诉,由市公安局决定劳教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