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上午,专案组按照预定计划开始调查“一跤头”张杰辉。
这天,组长陈力胜有点儿不适。昨天晚上天气闷热,他在宿舍休息时觉得难以忍受,就扯了张草席去花园里的一块大石头上面睡。
那倒是凉快了,可晨起却觉得腹痛,然后就一趟趟跑厕所。
副组长郝尤石麦他这种状态,说老陈看来你没法儿外出调查了,你那摊活儿我干吧,你去医院看看。
陈力胜无法可想,只好点头,不过医院他不去,说那咱俩就暂时换换岗,你外我内就是。
尤石麦带了两个侦查员,前往张杰辉居住地所在的松林分局了解情况。
跟分局主管治安的副局长贾谊书说明来意,贾谊书说“一跤头”我知道,治安股正要找他哩。
他那修车铺一个姓马的伙计,据说是他的徒弟,跟人打架把人家的脚骨弄断了。
人昨晚已经抓进来了,可他说没钱给伤者看病。
姓马的是外地人,在东海没有家眷,那我们就只好找他干活儿的地方说话了,好歹先让他把治伤的钱拿出来。
尤石麦听着心里一动,说要不你让人把他叫到分局来,我先跟他谈谈?
半小时后,张杰辉出现在尤石麦和侦查员李树雨、许林面前。
这人身高架大,满脸横肉,站在面前,举凡“铁塔”、“虎背熊腰”、“彪形大汉”之类的词汇就会在人脑子里闪过。
尤石麦对他很客气,示意助手递去香烟,又给他倒了一杯开水,称其“老张”,说找你来是说说你那伙计把人打伤的事儿。
张杰辉说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小马确实是我那修车铺的伙计,也跟我学过摔跤,既然他出了这种事儿,政府要我承担什么责任我就承担什么责任。
只是小马才十七岁,人小不懂事,如果政府能够对他网开一面宽大处理,那我姓张的感激不尽!
说着,就站起来给尤石麦鞠躬。
尤石麦赶忙拦住:“老张你这个态度对解决这件事肯定有帮助。
不过,听说小马这个祸闯得不轻,光医药费就得花不少,你承担得起吗?”
张杰辉说:“我的积蓄不够的话,可以向朋友借,再不行,哪怕把修车铺卖了也要赔偿人家的医药费。”
尤石麦不动声色:“修车铺可不能卖,那是你赖以谋生的根本。听说老张你有一辆不错的摩托车,实在不行那倒是可以用来救急的。”
一边说着,一边关注着对方的反应。
张杰辉一怔:“摩托车?这……”
突然,他的身子稍稍一歪,随即下意识地伸手去找支撑点。
可他坐的那把椅子是没有扶手的,周围也是空空荡荡,一手扶空,身体顿时失去重心。
三个侦查员见状不对上前搀扶,三双手还没触及,张杰辉巨大的身躯就连同椅子一起轰然倒地,翻着白眼,口吐白沫,陷入昏迷。
侦查员当即打电话叫救护车,把张杰辉送至南四川路上的公济医院。
那原是由租界创办的专为居沪外籍人员提供医疗服务的老字号医院,抗战胜利后方才向华人开放。
东海解放伊始,医院里还有一些外籍医生,其技术力量在上海滩名列前茅。
其时,公济医院已由东海市军管会接管,成为一家由市卫生局直接领导的市级医院。
由于张杰辉可能涉及华东局社会部正在查办的要案,所以受到了特别关照。
短短半个小时内,公济医院已接到来自市卫生局、市公安局和华东军政委员会卫生部等方面的电话,都是让“不惜代价,全力抢救”。
同时,东海市区其他一流医院的各科专家接到有关方面的指令,也纷纷赶到公济医院参与会诊。
张杰辉依旧昏迷不醒,血压较低,心跳缓慢,呼吸微弱。
参与抢救的那些专家级医生一致认为,其上述症状并非本身疾病引发,而是中毒。
血液和胃脏提取液的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证实了专家们的上述推断。
医疗专家组的初步意见是:
患者的饮食中被掺入了某种目前尚无法确认的化学毒物,毒素被消化系统吸收后进入血液,对神经产生麻痹作用,直接影响患者的心脏功能,如不能对症救治,患者可能会因心率衰竭死亡。
专案组长陈力胜闻讯,什么腹痛腹泻竟然全都烟消云散,立刻赶到公济医院。
与尤石麦会合后刚问了问情况,领导的电话就跟过来了,指示专案组暂时驻守医院,代表华东局社会部与医院方面沟通,务必把患者抢救过来。
抗战胜利后公济医院被国民党政府接收,作为“国有医院”使用,东海解放后,医院由中共政权接管,也宣布为公有医院。
公济医院的最高权力集中在军管小组手里。
陈力胜拉上尤石麦一起去跟军管小组组长老薛说明来意,老林自是保证全力抢救,尽快让患者恢复到可以接受询问的程度。
一班专家一直抢救到午夜过后,张杰辉的状况虽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没看到好转的迹象。
陈力胜听老林说了抢救情况,皱了一下眉头:“西医不行那就请中医来看吧,中医不是也有急救药材吗?
什么野山参、羚羊角、犀牛角、安宫牛黄丸,不都是可以用的吗?听说名中医还能起死回生哩!”
尤石麦知道陈力胜是真着急了,有点儿病急乱投医,叫了声“老陈”意欲阻止他继续乱说,没想到老林却说,医院已经给沪上几位着名中医打电话了,他们马上就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