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保卫处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很快就派人送来了上述材料,来的那两个年轻人就是看守王清水的小李和小汪。
他们说保卫处让他们前来听候侦查员的使唤,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保证干好,小李还低声添了一句,说再也不会发生隔离对象逃脱的事故了。
三位侦查员轮流看了材料,发现林家栋在刚进船厂一直到抗战胜利的那三年里,并无关系特别好的工友。
只是跟夏涛波、郝叶峰等四五个青工有些交往。
抗战胜利后,夏涛波进造船厂厂情股当了股长,跟林家栋走得就比较勤了。
侦查员对此产生了兴趣。
陈力胜长期从事情报工作,对寻常人可能感到陌生的“厂情股”之类的组织了如指掌,知道那是国民党东海市政府社会局下令,让各大工厂组建的外围特务组织,专门收集本厂员工的情报。
林家栋跟厂情股股长关系不一般,正好说明那封举报信对他的指控并非空穴来风。
陈力胜指着材料上“夏涛波”的名字问李、汪二人:“这人现在在哪里?”
“解放后厂情股解散了,夏涛波就离开了船厂,听说现在和人合伙做生意,在北站区开了一家公司。”
侦查员跟北站分局联系,得知夏涛波已因历史问题被捕,关押在市局看守所。
当天下午四时许,三位侦查员去市局提审了夏涛波,得知他在抗战时被“军统”地下人员林家栋物色为情报员,经常利用工作之便向林提供日寇方面的情报。
抗战胜利后,林家栋受到了“军统”的表彰,听说还升了官。
经林推荐,夏涛波也因协助王清水收集情报之功,由一个寻常工人摇身一变成了股长。
这对林家栋也有好处——既然他在“保密局”领一份薪饷,就得经常向“保密局”提供江南造船所的情报,而夏涛波的本职工作就是收集本厂员工动态,所以只要抄一份给王就可以让他交差了。
那么,上海解放后林家栋有什么这方面的活动情况呢?
这个,林家栋就不知道了。他在上海解放一周后就离开了江南造船厂,之后一直没跟林家栋见过面。
9月5日,陈力胜、郑松柏、许林又在小李、小汪、小孙的陪同下,分成三拨对参加三号船台改进工程的四十八名员工,逐个进行了谈话。
这是专案组对林家栋生前是否涉及本案的一个直接调查,所以跟每个员工的谈话都非常细致,特别是和林家栋一起干活儿、一起用餐、一起住宿的那些员工,更是问得仔细。
当天晚上,侦查员汇总调查材料,没发现林家栋在参加船台改进工程后有什么诸如违反纪律跟外人接触或向外界传递信息等迹象。
当晚九点,陈力胜返回专案组驻地,跟专案组党支部的另外两个成员尤石麦、贾智星凑在一起开了个会。
通报了迄今为止在江南造船厂的调查情况以及据此得出的结论:
林家栋的确有严重历史问题,但经查并未涉及本案。
侦查员进驻造船厂并将其隔离审查后,林以为自己以前为“保密局”工作的事已经暴露,故而畏罪自杀。
对于陈力胜、郑松柏、许林三人来说,这个结论意味着之前的活儿都白干了,还要找另外的切入点从头再来。
那么,与他们同时开展工作,对“一跤头”张杰辉莫名中毒的情况进行调查的尤石麦、李树雨、周善宇这一组进展如何呢?
尤石麦三人认为,对“一跤头”被暗算的调查,有三条途径可以试试。
一是从时间上推算,敌特方面向张杰辉借摩托车,应该是在得知那个皮包的下落跟方佳树有关之后,即8月27日,那么,他们对张杰辉下毒应该是在8月27日至31日关被传唤之前这段时间。
因此,可以通过排查关张杰辉在这个时间段的活动情况和接触对象来寻找线索。
二是从张杰辉那辆摩托车被借走这一点上来查:
是谁向他借的?什么时候借的?什么时候归还的?借车人跟关易笙是什么关系?
三是盯着平时与张杰辉关系密切的人员进行调查,看他们是否有给关下毒的机会。
权衡下来,侦查员决定从第三条途径开始调查。
尤石麦、李树雨、孙周善宇三人去了榆林区许昌路,通过管段派出所传唤张杰辉修车铺的那三个修车工。
原是四名,小沈因斗殴伤人已经被捕。
小洪、小马、小姜。这三位是跟“一跤头”练摔跤的,个个体魄强健,一字儿排开站在侦查员面前,就像平地耸立着三座铁塔。
对他们比较客气,让座沏茶递烟。那三位遵命落座,接过茶杯,但不抽香烟,说拜师时有过约定,终生不抽烟毒,指烟草制品和鸦片,他们必须严格遵守。
然后就言归正传,问三人是否想过,关师傅为何会被人下毒。
三人回答的内容基本一致:
当然想过,至今还在想,但想不出谁会跟关师傅结下这么深的梁子,竟然下这等毒手。
希望政府能查个明白,需要他们效力尽管吩咐,纵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接下来就是了解的朋友有哪些,侦查员一边记录,一边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光名字和绰号就记了满满五张纸,这么些人,要耗费多少时间才查得过来啊!
分析到下毒可能性时,范围倒是不大——那几天张杰辉晚上睡露天着了凉,咳嗽、拉肚子,所以谢绝了所有饭局,甚至也没外出。
那么,那辆摩托车是怎么借出去的呢?这个,三个徒弟谁都说不上来。
他们平时除了早晚习武,白天就是修车。氏修车铺生意很好,从早到晚没多少空闲。
而张师傅的那辆摩托车是停在百米之外的住处的,平时他也不是整天待在修车铺,所以谁向他借车、几时把车开走的,他们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