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尤丽娅成了美国中情局的雇佣特工。
在此后半年多时间里,杰克没有跟她见过面,也没有向她下达过任何指令,只是按月给她汇来薪饷。
直到1949年7月下旬的一个炎热之夜,尤丽娅的餐馆即将打烊的时候,杰克突然出现了,邀请尤丽娅去附近一家咖啡馆吃冷饮。
双方见面也就不过二十分钟,杰克向她交代了准备与台湾方面在东海的潜伏特务联手窃取中共“101工程”情报的使命。
虽然其时东海解放不过两个多月,尤丽娅却已经感到新政权跟以前大为不同,在这种环境下,再像抗战时帮干爹干妈那样做传递情报之类的秘密工作,恐怕更不安全,但她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可能是中情局与台湾“保密局”的工作理念不同,上司向下属交代使命的方式也不同。
“七室”头目程达开一边要下属干这干那,同时对使命内容本身则是能瞒就瞒,必须要交代的,也是说三分留两分,老是担心下属被捕后招供泄密。
杰克对尤丽娅这个下属却是另一种方式,他把所有能透露的内容一次性告诉尤丽娅,让她多想想怎样才能圆满完成这项使命。
因此,尤丽娅对这项使命的内容是完全清楚的。
她的性格中有大大咧咧的成分,听过后把使命浓缩成“搞到鱼雷快艇的图纸就是”,至于怎样着手去搞,那不是她的活儿,她根本懒得去想。
“七室”头目程达开看不惯尤丽娅的大大咧咧,认为她不是一块干特工的料。
而杰克的想法似乎不同,他对尤丽娅的使用本着扬长避短的原则,指派她做的事儿,一是以“玛丽阿姨”的名义去跟阿四头打交道,从小孩子嘴里探听到上家刘小狗,再通知“老七”去取回皮包。
二是让她去对“一跤头”张杰辉下毒。
从特务行业的分工来说,这桩活儿其实已经不是情报特工的范围,本该分派给行动特工去干。
可杰克手下没有行动特工,只有让尤丽娅去客串一把。
尤丽娅大大咧咧的性格再次发挥了作用,没费多大劲儿,成功解决了“一跤头”。
然后,就是第三项使命了,也就是这次她和程达开见面时要交代的内容。
第三项使命实施的基础得力于中情局遍布全球无孔不入的情报触角。
杰克接到一份不知中情局从何处获取的情报,称苏联援华“101工程”专家组的随行人员中,有一个名叫候菊芳的翻译,其父早年与尤丽娅的父亲是同学兼发小。
对于杰克来说,这不是设法窃取“101工程”情报的最佳机会吗?
杰克寻思,这个尤丽娅,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竟还是一员福将。
眼下要窃取“101工程”情报的最大障碍就在于无法打入工程指挥部内部,不得已只能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获取零碎情报,那不但费时费力,成功率也很低。
况且,由于涉及面广,特别容易被中\/共反特人员识破,一不留神就会全盘皆输。
现在有候菊芳这个空子钻,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杰克马上告知尤丽娅这个情况。
要说这个二十六岁的犹太姑娘还真不是一块特工的料,听说此事后,高兴得竟然不是有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绝佳机会,而是找到了父辈的世交,当下连说“这世界太小了”。
杰克皱着眉头,向尤丽娅介绍了候菊芳的情况。
尤丽娅父亲的老家在斯韦尔德洛夫斯克州叶卡捷琳堡,与候菊芳的老爸候拉夫劳伦斯同龄。
两人既是邻居又是同班同学,关系一向不错。
后来,尤丽娅的父亲被当地一所速成医士学校选去,两年后毕业,去了达里尼市。
候拉夫劳伦斯则进了铁路学校,毕业后以技术员的身份去了“东清铁路”。
该铁路在日俄战争后被称为“中东铁路”,指沙俄在清末修筑的从俄国赤塔经中国满洲里、哈尔滨、绥芬河到达符拉迪沃斯托克 海参崴的西伯利亚铁路在中国境内的一段。
候拉夫劳伦斯在哈尔滨定居,与中国姑娘关臧舒蕾相恋结婚。
十月革命后,苏联在中国东北组建情报组织,已是铁路工程师的候拉夫劳伦斯被发展为秘密情报人员,几年后被任命为哈尔滨地区情报组织的负责人,臧舒蕾也被丈夫发展为情报员。
九一八事变后,候拉夫劳伦斯,臧舒蕾夫妇根据上级指示,与东北的中\/共\/地下党建立联系,中共地下人员协助苏方收集情报。
候拉夫劳伦斯主持的地下组织则为中共方面提供经费、武器方面的帮助。
1933年,候拉夫劳伦斯,臧舒蕾夫妇因叛徒出卖被捕,中共和苏联方面联手营救无效,一个星期后,这对夫妇就遇害了。
当时,不过八岁的候菊芳亦受到日本关东军特高课的追捕,由中共地下人员将其转移至哈尔滨郊区,不久又撤往苏联境内,给予烈士眷属待遇。
在这之前,候菊芳使用的是其父为他取的苏联名字。
到苏联后,他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候菊芳——把其父姓氏“候拉夫劳伦斯”中文音译的第一个“候”字作为自己的姓氏,同时又念念不忘母亲。
抗战胜利后,二十六岁的中学英语教师候菊芳回到哈尔滨,把自己的国籍登记为中国。
当时驻哈尔滨的苏联红军立刻将马念姝招聘为翻译,红军撤回后,候菊芳留在哈尔滨,重新干他的英语教师行当。
这次,苏联向中共派遣“101工程”专家组,审议中共方面为苏联专家提供的中方随员名单时,其中一位具体经办人员正好是当年驻哈尔滨苏联红军交际处的军官。
他想起了候菊芳,经与苏方驻哈尔滨办事处联系,了解了候菊芳目前的情况,便向中共方面推荐。
于是,候菊芳就成了苏联专家组的一名生活译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