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塘已结了冰,朱栏小桥横跨在水上。
在夏日,这里满塘荷香,蜻蜓翩翩,彩蝶飞舞。但此时此刻,这里却只有刺骨的寒风,无边的寂寞。
地狱魔王呆呆地坐在小桥的石阶上,呆呆地望着结了冰的荷塘。他的心,也正和这荷塘一样。
“······我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继续去追寻玫瑰夫人救柳诗雨讨要青竹刀呢……为什么还要陪着她回来······”
他望着酒馆大厅,那眼神仿佛在喃喃地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你会是多布的女儿······为什么那明明是一个梦,现在却变成了真实······”
更鼓声响,又是三更了。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梅园小楼中的灯光。
李嫚还在等着他回去?
他明知李嫚今夜要他陪她回这梅园,一定还有别的用意;他明知自己陪着她在那小楼中,一定还会发现许多惊人的事。
但他现在还是坐在这里,远远望着那昏黄的灯光。
石阶上的积雪,寒透了他的心。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突然,梅园小楼那边似有人影一闪,向黑暗中掠了出去。
地狱魔王立刻也飞身而起。
他身形之快,无可形容。但等他赶到小楼那边的时候,刚才的人影早已不见了,似乎已融入这无边的黑暗中。
地狱魔王迟疑地看着,那眼神仿佛在说:“难道我眼花了!”
他凝目聚神,突然发觉屋顶的积雪上竟然有只不完整的足印。
但只有这一只足印,他还是无法判断此人掠去的方向。
地狱魔王掠下屋顶,窗内灯光仍亮。
他弹了弹窗子,轻轻发出两声狗叫。
屋子里没有应声。
地狱魔王又叫了两声,还是听不到回应。他皱了皱眉,急忙推开窗户。只见屋子里的小桌上,此刻也摆着几样菜,炉上还温着一壶酒。
酒香四溢,炉火温暖了整个屋子。桌上居然也是暗红的火腿,白玉般的白宰鸡,可是李嫚却已不在屋里。
地狱魔王急忙入窗。突然又发现那只白宰鸡被人拦腰分开,连同桌子上的酒壶,也被人拦腰削断。赫然望去,仿佛是一个人被腰斩一样!
恶魔!
李嫚难道已落入那冒充地狱魔王的恶魔手里?!
地狱魔王手扶着桌子,突然发现桌子上被人用手指刻出了一副草画!
只见这画上画的是一位姑娘被一个手拿刀的恶魔抓着奔入地狱!
这桌子虽不是石桌,但也是坚硬的桦铁木。这人能用手指在上面刻画,这份内力之强大,就是铁掌震八方的多布只怕都办不到!
那冒充地狱魔王的恶魔的武功果然可怕。
地狱魔王扶在桌子上的手心里,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但就在这时,突听“哧”的一声,桌上的烛光首先被打灭。接着,急风满屋,也不知有多少暗器,从四面八方向地狱魔王打了过来。风声尖锐,出手的显然都是高手。若是了换别人,只怕在一眨眼里就要被打成个刺猬了!
但普天之下的暗器,又有哪一件快得过地狱魔王的魔鬼刀?
只见地狱魔王身子一转,背上的魔鬼刀已将十七八件暗器击飞。人已跟着飞身而起,没有被他击下的暗器,就全都自他脚底打过。
屋子外这时才响起了呼喝叱咤声!
“杀人狂魔,你已逃不掉了,快出来送死吧!”
“就算你有偷天换日的本事,我们今日也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老实告诉你,哀牢山黑云洞的黑云子今天已赶来了,还有‘剑奴’苟溅大侠,再加上多布老爷,马六爷……”
纷乱中,突然听见一人在厉声说:“不要乱,先静下来!”
这人虽然只说了七个字,但声如洪钟。七个字说出之后,四下立即再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了。
地狱魔王摇了摇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只听这人又说:“朋友既然已来到了这里,为何不肯出来相见?”
地狱魔王轻轻发出两声狗叫,他的意思仿佛在说:“各位既已到了这里,为何不肯进来相见?”
屋外又响起了一阵惊动,有人在说;“这杀人狂魔学狗叫,是想骗我们上当,诱我们入屋。”
又有人说:“敌暗我明,我们可千万不能上他这个杀人狂魔的当!”
这时又有一人的声音响起,将别人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这声音高吭清亮,朗声说:“杀人狂魔本来就是只会在暗中偷袭别人,哪里还敢正大光明的出来见人!”
请将不如激将,大家立刻也都纷纷骂起来:“偷袭别人,缩头乌龟,不敢见人,杀人狂魔……”
地狱魔王又好气,又好笑。他又大声连续的发出了几声狗叫,那意思仿佛在说:“不错,那杀人狂魔确是有些鬼鬼祟祟,但和我又有何关系?”
那声音清朗的人又说:“你不是那杀人狂魔这个恶人是谁?”
另一人也说:“黑云大侠还问他干什么,多布老爷绝不会看错的,此人必是那杀人狂魔地狱魔王无疑。”
地狱魔王突然又大声发出几声狗叫,那意思仿佛在说:“多布,我早就知道这都是你玩的花样!”
叫声中,地狱魔王身形已燕子般掠出窗户。窗外群豪有的人呼喝着向前扑来,有的人惊叫着往后退开。
突听曹猛大声说:“各位都别动手,这是我的朋友,李姑娘请来的客人,狗人!”
地狱魔王身形一转,已找到了多布。掠到他面前,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多布,你这阴险歹毒的奸人,要不是我手脚灵便,此刻已做了那杀人狂魔的替死鬼了,死得那才叫冤枉。”
多布脸色铁青,冷冷地说:“三更半夜,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出没,我不将他看成杀人狂魔,会将他看成谁?我怎知你不会去救那莫愁琴,会偷偷的溜回到这里来?”
地狱魔王看着他,目光变得平淡了。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用不着偷偷溜回到这里来,无论哪里,我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去,何况,多布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是陪着此间的主人回来的?”
多布冷笑一声,说:“我倒是真的不知道阁下和李姑娘有这份交情,只不过,谁都知道李姑娘今夜是要将那杀人狂魔引到这里来的。”
地狱魔王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哦?”
多布冷冷地说:“李姑娘为了躲避那杀人狂魔,今晚已在二更时就已经离开这梅园小楼了。”
地狱魔王听了,知道多布的心思。他不动声色,只紧紧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既然如此,多布你应该先问清楚了再下毒手不迟。”
多布说:“对付杀人狂魔这种人,只有先下手为强,等问清楚再出手,就已迟了。”
他句句话都说得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地狱魔王盯着多布,那眼神仿佛在说:“好个先下手为强!如此说来,我今日若死在你手上,也只能算我活该,一点也怨不得你了。”
曹猛这时候干咳两声,赔着笑说:“黑夜之间,无论谁都会偶然看错的,何况……”
多布突然又冷冷地说:“何况,也许我并没有看错呢?”
地狱魔王又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有看错?难道你认为我就是杀人狂魔?”
多布冷笑着说:“那也难说,大家只知道杀人狂魔杀人一刀腰斩,出手很快,至于他究竟是姓猫,还是姓狗,长得像人还是像鬼,谁也不知道了。”
地狱魔王盯着他,那凌厉的眼神仿佛在说:“不错,我杀人现在是一刀腰斩,出手也不慢,杀人狂魔在江湖出现,也正是我来这里追寻青竹刀的时候,我若不是那杀人狂魔,那才是一件怪事。”
他停顿一下,瞪着多布,那眼神仿佛在缓缓地说:“但你既然认定了我就是那杀人狂魔,此时为何还不出手?”
多布说:“早出手,晚出手,早晚都会出手,你不用着急,今日有黑云子和马六爷在这里,难道还怕你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