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嫚一直站在那里,好像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但她的眼睛却始终未曾离开过鬼山魈的衣袖。
她的眼睛快得很。
那阴森森的寒光一飞出,她已看清楚了。
她从未看过如此奇异的指甲。
那看来就像是加长了的鹰喙。长长的,弯弯的,似软实硬,又可以随意曲折。
最可怕的是,这指甲由头到尾,都带着钩子般的倒刺。
李嫚自然也对她幺叔的快板很有信心。但她知道只要他的快板一碰到鬼山魈的指甲,也难免要被这指甲突破!
鬼山魈出手特别的快,李嫚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拦阻不及了。她想不到她幺叔打了三十年的快板后,脾气还如此暴烈!
她却不知道李七窍正因为隐忍了三十年,脾气早已忍不住了。所以此刻一有机会出手,就不顾一切,想一击得手。
她情急之下,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虽然那指甲一碰到她幺叔那旋转的快板后,就纷纷地掉落了下来。但她还是看见有三根指甲却突破了那面快板墙,分别击向她幺叔一家三口的咽喉。
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
这光的速度竟比她的声音还快。她惊呼之声刚发出,这光已在那三根指甲前一闪。
只听“当”的一声,三点寒光落地。
寒光落地时,鬼山魈的人已退出一丈外。她退得太仓促,也太快,竟“嘭”地撞在墙上。
然后所有的一切声音,所有的一切动作就全都停止了。屋子里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连空气仿佛都已凝结。
每个人都像石雕般怔住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吃惊的望着这光。鬼山魈的眼睛里不但充满了惊讶,也充满了恐惧!
这让人吃惊,让人恐惧的光终于收了回去!它照出来虽然快,但收回时却很慢。
然后,一个人缓缓出现在他们眼中,却正是那烂醉如泥的地狱魔王!
李嫚又惊又喜,失声说:“原来你在骗我!”
地狱魔王那眼神在说:“我的心情虽然不好,体力虽然不支,但我却喝了假酒。”
他眼睛盯着桌子下面。
这时候李嫚等人才发现,地狱魔王面前的桌子下面不知何时湿了一大团。他果然将酒偷偷地倒在桌子下面。
好快的手!
就连李嫚这样快的眼睛都没有看见!
李嫚看着他,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感情,也不知是惊奇?是欢喜?是佩服?还是失望?
她竟然连狗人这个不谙世事的人都没有摆平,毕竟还是被他给骗住了。
鬼山魈眼睛里的媚态却早已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惊慌和恐惧。
因为她没有看见地狱魔王拔刀,也就没有看见他出刀!
但她的暗器却被他轻轻松松的击掉了!
如果那刀挥向的是她,只怕她现在已经两段了。
魔鬼刀!
地狱魔王纵没对她出手,也足以令她丧胆──魔鬼刀最可怕的时候,也就是它还在他背上的时候。
因为它出手之后,对方就已不知道什么叫可怕了。
知道的只有恐惧!
六步之后,连恐惧都没有了。
死人是不知道恐惧的!
屋子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这沉重的呼吸却比完全寂静还让人觉得宁静。简直寂静得让人窒息,让人受不了,让人要发疯。
(
鬼山魈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流下来,一粒比一粒大……
顷刻间,那汗水就在她如少女的腹部如水样地流淌······
她全身都在颤抖着,突然大叫了起来:“你为何不对我挥刀?你为何不杀我?”
地狱魔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嫚,之后就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虽然很歹毒,但还是不肯对她下手,总算还有点真爱,母女分离,你自然也很痛苦······很痛苦······”
鬼山魈盯着他背上的刀,痛苦地说:“你全都知道了?”
地狱魔王没有回答她,那眼神只对她说:“你走吧。”
鬼山魈呆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问:“那么,这种痛苦要怎样才能减轻呢?”
地狱魔王沉默了一会儿,那眼神在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当你有了另一个能代替她的孩子时,这种痛苦就能减轻了,我只希望你能早日拥有······”
鬼山魈呆呆望着李嫚,目中突然流下了眼泪。
李嫚也在呆呆地望着鬼山魈。
李七窍大声说:“不能放她走,杀了她,你们父女今年就可以回家过年!”
李嫚茫然的盯着李七窍。
李七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鬼山魈已走了,是带着眼泪走的,临走的时候难舍地望了李嫚一眼。
李嫚收回目光,痴痴地盯着地狱魔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几乎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男人。她盯着他,仿佛想看透他的心。
地狱魔王沉默了很久,眼中突然有了笑意。那眼神在对李嫚说:“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我要放她!”
李嫚没有说话。
李七窍垂首望着地上他的快板,也没有说话。
那快板已经被鬼山魈的指甲击碎了!
小女孩站在她母亲面前,不明白的盯着地狱魔王。她母亲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呆呆地望着鬼山魈离开的方向。
地狱魔王那眼神在继续说:“这是因为我一向总认为一个人如果还有爱,就不该死。”
李嫚突然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你不杀她,我一点也不奇怪,我只奇怪你明明没醉,为何要装醉呢?”
地狱魔王眼中的笑意更浓了,那眼神在说:“你也是喝酒的人,总该知道装醉比真醉有意思多了,如果真的烂醉如泥,不仅没有一点意思,第二天头疼起来更要人的命。”
李嫚想了想,说:“的确如此。”
地狱魔王那眼神又说:“但只要是喝酒的人,就没有永远不醉的,你如果真想灌醉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嫚叹了口气,眨着眼睛说:“可是我心里明白,这次我一旦错过机会,以后要想灌醉你是不可能了。”
地狱魔王那眼神说:“其实我······”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看见李七窍大步走到柜台后,提起一坛酒,一掌拍开泥封,仰起脖子就往嘴里灌。
他的女人并没有过去阻拦,只是目光同情地望着他。
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李嫚才总算夺下了他手里的酒坛子,跺脚说:“别人宁可装死也不愿被人灌醉,幺叔你为何要自己灌醉自己呢?”
李七窍眼睛已发直,喃喃地说:“一醉解千愁,还是醉了的好······醉了的好。”
李嫚说:“为什么?幺叔还会有什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