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依果果看见他嘴角的肌肉在不停地抽动,突然放下帘子,说:“这人出手太快,你······你还是赶快逃走吧,不用管我了。”
后面这黑衣少年保护的如果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就一定会接受这个好建议的。世上哪一位少年不想在美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谁又丢得下这个面子做一只乌龟?即便是面对死亡,他们也会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但他们却不知道,说这话的人一定活不过五十岁。
黑衣少年咬着牙,说:“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逃跑的,大不了我跟他拼了!”
他虽然在这样说,但口气还不十分坚决,更没有要冲过去的意思。
沙依果果说:“不······你不能死,你还小,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是赶紧逃回去吧,我替你挡着他,大不了我被他抓去凌辱了再杀。”
黑衣少年突然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沙依果果又笑了。
一个女人如果要男人为她拼命,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激怒,而且让他知道她也愿意为他而死。
这办法沙依果果不知用过多少次,从来也没有失望过。
这一次不但心里在笑,脸上也在笑。
因为她知道这黑衣少年永远也看不到了。
这黑衣少年不但剑法很高,用的也是把好剑。
刹那间,他已向怒天击出了五剑。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怒天居然没有出手。
黑衣少年这五剑明明都是向他要害之处刺过去,不知怎么,竟全都刺了个空。
怒天突然说:“你是华山派门下?”
黑衣少年的手停住了,第六剑再也刺不出去。这人一双僵尸般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他,他不明白这人怎么看出他的师承剑法。
怒天突然说:“林学峰是你什么人?”
黑衣少年说:“是······是家师。”
怒天说:“牛笑天已死在我锏下。”
他突然无头无尾地说出这句话来,好像根本不着边际。
但这黑衣少年却非常明白他的意思。
林学峰乃华山派掌门,号称关中第一剑客。平生纵横无敌,却在牛笑天手下败过三次,而且败得心服口服。
如今连牛笑天都已死在他的锏下,林学峰当然更不是他的敌手,他这个华山派的弟子就更不用说了。
黑衣少年的脸色变了。
谁都可以看出怒天绝不是个说大话的人。
怒天说:“我一出手就可取你性命十次,你信不信?”
黑衣少年咬着牙,不说话。
只见寒光一闪,怒天的锏不知何时已出手。
冰凉的锏尖,不知何时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寒光又一闪,怒天的锏又抵在他的胸口上。
寒光又不停地闪现,黑衣少年身上的八处死穴全都被怒天的锏抵过。
怒天冷冷地再次说:“我一出手就可取你性命十次,你信不信?”
黑衣少年汗如雨下,嘴唇已咬出血来。
怒天的锏已回到他的腰间。
黑衣少年突然狂吼一声,一剑刺出。
他的吼声也很短促,因为他的手刚抬起,怒天的锏已刺入了他的嘴,那冰冷的锏就从他的后颈穿了出去。
黑衣少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那是死亡的味道。
锏已入腰。
沙依果果一直在看着怒天,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眼中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就仿佛恋爱的少女在看着自己的爱人。
(
怒天却始终没有向她这边看过一眼。
沙依果果已摆出了最诱人的姿势,在迎接着他。
他已走了过来,但眼睛还是不看她。
沙依果果虽然还在笑着,但瞳孔却已在收缩。
她已发觉不对了。
和她好过的男人如果再见到她,那双眼睛一定会像饿狼般盯着她。但这男人却连眼角都没瞟过她,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沙依果果的腰肢扭动着。
怒天的人已到了沙依果果面前。
但他那双僵尸般的眼睛,还是空空洞洞地望着别处。
远方是一片黑暗。
沙依果果叹了口气说:“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难道怕看了我一眼后,就狠不下心杀我了吗?”
怒天嘴角的肌肉抽搐起来。过了很久,才厉声说:“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沙依果果点了点头,说:“一个人无论多冷酷,多无情,但要杀自己所爱的人时,总会表现得有些不同。”
怒天没有说话,什么也没有说。
沙依果果凄然一笑,接着说:“我只想问一句,我既然快要死了,你总该不会不回答我吧?”
怒天沉默了很久,才冷冷地说:“你问吧。”
沙依果果紧紧盯着他的脸,一字字地说:“是谁要你来杀我的?”
怒天厉声说:“我自己,也没有理由。”
沙依果果说:“你撒谎……要杀我的人,一定不是你自己。”她笑了笑,笑得更凄凉,然后才幽幽地接着说:“我知道你爱我,绝不会狠心来杀我。”
怒天的手握在锏柄上,几乎已可听到他的骨节在嚓嚓的响。但他面上还是毫无表情,反而冷笑着说:“你真的这样认为?你确定?”
沙依果果说:“我确定,你如果不爱我,就不会杀死他们两人了。”
怒天不仅没反驳她的话,反而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沙依果果说:“你杀他们,是因为你在嫉妒。”
怒天说:“嫉妒?”
沙依果果说:“男人都不愿自己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只要是碰过我的,甚至看过我的人,你都想要他们的命,这就是嫉妒,就是争风,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会争风吃醋?”
怒天的脸色发白,冷冷地说:“我只知道我是来杀你的,我要杀的人,无论是谁都别想活下去。”
沙依果果说:“你如果真要杀我,为什么连看都不敢看我?”
怒天握锏柄的手背上青筋鼓凸。甚至在这种黯淡的灯光下,也可看见他脸上在闪着光芒。那是一颗颗冒出的汗水。
冷汗。
沙依果果盯着他的脸,缓缓地说:“你若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就是杀了我,你将会后悔一生,痛苦一生。”
她试探着,慢慢地伸出了手。
怒天没有动。
沙依果果的手终于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她的人也偎进了他的怀里。她的手也从他手臂滑上他的胸膛,轻轻地抚摸着,柔声说:“你如果狠不下心,就带我去见他吧。”
她的手动得很灵巧,而且知道该停在什么地方,就会停在什么地方。
怒天紧张得连呼吸都几乎停止,说:“你……要见谁?”
沙依果果说:“去见那要你来杀我的人,我一定可以让他改变主意……”她咬着他的耳朵轻轻地接着说:“我绝不会让你后悔。”
怒天还是没有看她,却缓缓转过头,望着那黝黑的树林。
沙依果果眼珠子一转,悄悄说:“我知道了。”
怒天没有回答,已用不着回答。
沙依果果柔声说:“我这就去见他,他如果一定要我死,你再杀我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