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到让有点传统守旧的叶莲一时都无法接受,总觉得这样买东西太不像买东西了,总觉得这新鲜玩意儿不会太长久。
结果呢?
越来越多的人在足不出户地买东西;
越来越多的人在收包裹拆快递;
越来越多的人提起一个词:淘宝。
包括曹学谦。
曹学谦也开始在淘宝上断断续续地买东西。
叶莲看他打开淘宝,一搜,要找的东西就自动跳出来,真的是好方便好神奇。
……
这个世界,每一天,似乎都一样,可每一天,又似乎不一样,似乎都在悄悄地变化着。
待到某一天,你回头一看,这个世界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许,不久后的将来,又会出现别的影响我们生活的新事物。
谁知道呢?
这个世界不可能一成不变。
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我们所能做的,只能去适应,去跟着改变。
我们在这个变化着的世界里生存,我们每个人本身也在变化着,我们每个家庭也在变化着。
有的在越变越好,有的在越变越艰难。
现在的叶莲,对自己的生活很是满足,她的生活已是越来越好。
但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叶莲希望她的两个妹妹也都能过得好。
叶苇2009年底,如愿跳槽到了那家合资公司,工作比较轻松,薪资也高;而小妹夫蔡松,则已经跳槽了两家公司,工资也是一次比一次高。
他们两夫妻的感情也还不错。
自从曹学谦向蔡松灌输说,夫妻之间,无论哪一方对外借钱,都要经过对方的同意后,蔡松再也没有擅自借钱给别人。
所以,叶苇没有什么好让叶莲担心的。
但是,叶芦,叶莲担心着叶芦。
叶芦从面包店出来后,自己又进了一家工厂,又拿着一份流水线上普通员工的工资。
他们一家人的日子,还是那样的艰难,甚至是更艰难。
因为全部的家庭重担,基本上都是压在叶芦一个人的肩上。
只有林树深能分担家庭重担了,叶芦的日子才能轻松好过一点。
可是,麻绳专找细处断,劫难偏找苦命人。
林树深赖以谋生的三轮车之路,凭空里遭遇了打击和威胁,他的人生之路,再次进入到了死胡同。
叶莲最近一次见到林树深还是在搬家到金景华园时宴请宾客的那一天。
林树深默默地来默默地走,叶莲忙来忙去都没顾得上跟他说上几句话。
想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打电话给他了。
不知道他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了?想来还是那样吧?
他的人生之路,什么时候才能有转机呢?还能有转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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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了,风已经是冬天的风。
林树深走在去金景华园的路上,他要去找姐姐叶莲帮他一个忙。
在沿城这个城市,姐姐叶莲和姐夫曹学谦是帮他忙最多的两个人,基本上一有事情,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们。
林树深从心底里感激姐姐和姐夫,也为自己经常麻烦他们而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尽量少去麻烦他们。
但这一次,他只能去找他们求助。
这是他第二次去金景华园,上次去是姐姐姐夫家的新房进火的时候。
几年前,金景华园开始挖山打地基的时候,林树深还是个自由自在的三轮车司机。
那时,他知道这里要建一个楼盘,一个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楼盘。
很显然,他不可能是有钱人,所以他不去多想,他只能是远远地望一望。
但是,他并不忧伤。
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对生活的希望就是每天能开着三轮车挣点钱,和叶芦一起,除去平时的用度以外,能存点钱,把丫丫养大,供丫丫上大学。
只要丫丫能快快乐乐地成长,他就快乐,他就满足。
他的快乐就这么简单,他清楚自己的能力,不去做那些不着实际的奢望,不会因为看到别人的生活远远地好过自己而去愤世,去不平。
相反,他感谢老天爷能给他一条拉三轮车的谋生之路,他只要每天能用他那唯一的手握着三轮车的车把,风一样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他就踏实,他就觉得每个日子都是充满了阳光。
可是,现在,这样充满阳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林树深想着想着,心里面就好难过。
他已从他们租房的社区公路来到了洋安大道,离金景华园还有点远。
他本可以坐公交,但他不想花那个冤枉钱,他想走路去到金景华园。
为什么要花那两元钱呢?
他现在挣不到钱了,他不能拉三轮车了,他也不可能找到别的可以挣钱的事情做,所以,每一分钱他都舍不得花。
他就走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有的是时间,多得让他无聊让他心慌的时间,所以,他选择慢慢走路到金景华园。
幸好,他还有两条健全的腿。
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啊,都是叶芦在流水线上一分一分挣出来的,要么组装原件,要么就是插线。
叶芦他们厂里是计件的,多劳多得。
叶芦为了能多挣一点,本就很晚才下班的她,还常常把厂里的活拿到家里干,一干就干到深夜。
叶芦干活的时候,他就只能在旁边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心里面满是愧疚。
叶芦是多好的妻子啊,一个人无怨无悔地撑着这个家,对他没有半点嫌弃和抱怨。
看着辛苦劳累的叶芦,他是多么地想分担一点点。
但他却只能是干着急,根本是无能为力。
想到叶芦,林树深心里既愧疚又心疼。
洋安大道很长很长,直直地通向远方。路上车来车往,但已看不到摩托车和三轮车的踪影了。
林树深在心里算着自己有多久没拉车了?大概有半个来月了吧?
是的,他的三轮车之路,已彻彻底底地终止半个月了。
林树深回想着他拉三轮车的历程。
从2005年至今,他来沿城八年,拉三轮车八年。
不,准确来说,拉三轮车四年,后面四年应该不算了。
拉三轮车的那四年里,是林树深出事失去一只胳膊后最快乐的四年,也是他腰杆最挺直的四年,因为他可以不依赖别人,他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以和叶芦一起养着他们的家。
他以为他可以这样拉一辈子三轮车,从年轻拉到年老,日子不富足也不会太艰难。
一切,结束在2009年,结束在那些烂仔车的突然出现。
那些烂仔车为了垄断线路,对他们这些三轮车进行打压和驱赶,把他们逼得不敢开三轮车出门。
这种情况下,林树深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在夜晚出门,偶尔赚个零花钱。
可是,那一次,林树深他们几天没看到那些烂仔车了,以为安全了,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大摇大摆地在白天开三轮车了,结果,那些三轮车又再次突然出现,再次对他们进行堵截、打砸和驱赶。
那一次,林树深也没有幸免,他的车被砸得稀巴烂。
有那么一下,林树深万念俱灰,想一了百了,但他想起自己的亲人,想起他最爱的女儿丫丫,还是放弃了那个危险的念头。
自那以后,林树深消沉了一阵,觉得人生是如此地无望和灰暗。
但后来,他又说服自己振作起来,他不信那些烂仔车永远会耀武扬威地霸在街道上。
他又问姐姐叶莲借了一千多元钱,重新买了一辆比较小比较旧的三轮车,又开始了夜晚拉车。
除了拉车,他还能干些什么呢?好在那时的三轮车没人买,供过于求,价格上就比较便宜。
夜晚赚钱少,但能拉一分是一分,能帮叶芦一点是一点。
林树深夜猫子一样地昼伏夜出,熬着日子等那些烂仔车消失的那一天。
两个月前,林树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那些烂仔车不见了,真的不见了,沿城对那些无牌照非法营运的车见一辆扣一辆,那些烂仔车闻风而逃了。
林树深高兴坏了,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又可以好好地拉他的三轮车了。
林树深也确实自由自在地拉了一个多月的三轮车,让他重温了一下白天里无所顾忌拉三轮车的幸福,重新燃起了对人生的希望。
但是,好景不长。
仅仅一个多月以后,他就不能拉了,而且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夜晚都不能拉了。
他的三轮车生涯,被彻彻底底地堵死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烂仔车,而是因为……
林树深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