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既然是国华同志请来的党报记者，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周先生，还有王先生，你们想盘下化肥厂是可以的，想要为清水县经济添砖加瓦也能理解，可是之前刘子明等人对当地环境造成的破坏实在太大了，如果不把先前的污染解决，我们环境厅真的不能开条子。”
男人声音深沉，态度无比坚决。
而李晓月在错愕了好半天之后，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这位，是燕赵省生态环境厅龙武市监察专员办公室的主任，牛金贵。
他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化肥厂的私自排放，对周围的生态环境也造成了影响。
化肥厂想要复工可以，但责任摆在那，不管谁接这个盘，都要承担排污改造以及生态修复的责任。
而矛盾就在这里产生了。
排污改造好说，有周红星注资，化肥厂可以按照国际标准改进。
可生态修复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资金的问题。
问题的根源，在那么多土壤污染以及引发的连锁反应，没有个两三年的时间绝对不可能做好！
双方就是僵持在这里，一边绝不退让，一边想尽快开工。
但了解了这些后，李晓月看向王国华的目光中困惑更多了！
这什么情况啊？
这事的确不算小，可是让自己来报道的话，如果按照实情实说，那不是对他更不利了吗？！
“我们的意见就是这样，各位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让我们环境厅来处理也可以，但那一来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解决了。”
说完话的牛金贵直接双手抱肩靠在了椅子上，掏出华子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好的牛主任，我们先商量一下。”
周红星点点头，转而凑到了王国华旁边。
“国华，你也看到了，他们真的是不打算做一丁点让步，咱们一边复工一边补救都不行。”
“要不然的话，我找别人帮忙说说，你看如何？”
“不行的周伯父，咱们自己能解决的情况就没必要复杂化，不然会更难处理。”
王国华摇了摇头，他当然明白周红星这话里的意思。
所谓的找别人帮忙，这个“别人”俩字，所指的就是钱。
监察专员办公室不是环境厅的内设机构，而是直属部门，办公地点和人选都在外地。
这就是俗话所说的，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但自己今天带李晓月过来，所为的就是解决这事！
“牛主任，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开出来你考虑一下如何？”
王国华一拉桌子凑到近前，神色从容的伸出三根手指道：“被三个部门调查或者开条子，你选哪一个呢？！”
“三……三个部门调查？王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牛金贵闻言一愣，身子也瞬间坐直了。
“我什么意思还需要明说吗？今天我能来这里，就是有足够把握的。”
“环境污染的事情你来处理当然没问题，但这事是上级环境厅通知你的，还是你自己主动过来的呢？如果你手里没有环境厅的调查令，我可以依法向上级进行询问，这是第一个部门。”
王国华脸色转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第二个是你本部，我虽然这几天没过来，但听说一直都只有你牛主任一个人在调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拿着一个本子，两根试管就得出重大污染的结论的。”
“关于这一点，我保留对你们专员办公室质疑的权利，并且会考虑向政法委投诉。”
“而第三个，各位可能还不知道上面刚发下来的消息吧？”
话说到这里，王国华的神情变得冷傲了起来，轻捏着手腕淡然道：“我现在已经在走程序了，等到明天这个时候，我就是清水县的副县长兼公安局长！”
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只此一句话，瞬间就让整个房间内鸦雀无声。
尤其是牛金贵，刚才表情还有些讥讽的他，现在整个人完全都僵住了。
“儿，你真的成……成副县长了？！”
王建良满是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自己儿子，惊吓要比惊讶多！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之前自家孩子还只不过是个普通警员。
可一个冬天都没结束，眨眼就当上副县长了？！
这简直太吓人了！
“王伯父，是真的，王局长的工作通知是省厅下达的，我作为咱们省党报的记者，这次过来就是要收集一些材料，好多写一些王局长的光辉事迹给人们看。”李晓月微微一笑解释道。
“真的呀？！哎呦我的儿啊，你说说你这当上副县长了，可真是太给咱们老王家争脸了！”
得到了确定，王建良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喜色，抓住王国华的胳膊那叫一个激动。
副县长啊，王家这一脉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如此高的官！
“那个……那个王副县长，刚才是我态度有些不好，您别在意啊。”
而也就在这时，面色一阵变换的牛金贵终于开了口，但态度和之前相比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认怂，不行啊！
王国华前面的威胁倒是可以不用在意，不管是环境厅上面还是政法委，他都可以去打打太极周旋一下。
可是，王国华自己成了副县长，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环境厅下辖专员办公室是有执法权不假，可撑死了也就是个科级单位，名头大权力范围小，很多时候只要不是重大事故，必须要给地方让步。
如果王国华以自己这个副县长的名义向上捅的话，那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这一点不止牛金贵意识到了，旁边的周红星和王同波眼睛也亮了起来。
难怪王国华打从一进来就是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这是拿着王炸打斗地主，早就捏死了底牌！
“只是刚才态度不好么？牛主任，这事已经拉扯三天了，不管周先生还是我父亲都为此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现在你想就一句话划过去，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点？”
王国华一甩手把烟盒跟打火机拍在了桌子上，动静不大，却让牛金贵身子一颤。
“是……那您说该怎么办，这土壤污染的事还有得商量，咱们先让化肥厂复工，可不能让清水县的乡亲们饿肚子啊！”
牛金贵连忙起身，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打火机，凑到王国华面前给他点上了烟。
前倨而后恭，这下跪的速度倒是对得上职位级别。
“没有这么简单吧？不用你说事情也会这么办。这就是你的态度？代表环境厅的态度？”
“不是……那您觉得这事该怎么办？这土壤的确是有问题，清理是肯定要清的啊……”
牛金贵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位爷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呢？！
我这都已经退让这么多，咱们差不多就行了吧？要是不处理的话，将来上面万一查到，咱们谁都别想跑啊！
周红星见状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开了口：“那个……王贤侄，这方面的处理我可以来办，正好在我们的业务范围内，反正我们集团已经把周围很多地块都整修了一遍。”
现在的王贤侄可不是之前的小王了，但这事也没必要做得太激进啊。
现在牛金贵已经答应让化肥厂复工，别的一些问题，自己就能处理了，和钱沾边的那都不算事。
王国华现在可能是新官上任，有点意气风发，这都是很正常的。
但对方毕竟是环境厅的人，自己这个做长辈的该提醒还是得提醒下。
“周伯父，就是因为这个我现在才要这么说。”
王国华神色不变，微微一抬手冷然道：“您这一个月以来，在整个龙武市的范围内对环保事业付出了这么多精力和金钱，可是现在又怎么样？”
“奖章没有，锦旗没有，甚至连个口头表扬都不给！”
“这口气咱们必须得出啊！”
嗯？！
原来王贤侄这不是为了耍官威，报复，而是要给自己的事帮忙吗？！
周红星闻言顿时一愣，目中满是惊讶和感激。
是这样的，自打上次在家里商量完之后，自己第二天就去集团创立了项目，要大搞特搞龙武市范围内的环保生态安全。
这一个月的时间，光是直接的财务拨款就达到了近百万，这还不算其他隐形的支出，比如为了环保让某些工厂挪位置，让某个朋友帮忙说情。
可到了今天，除了市里的一些朋友过来见过自己之外，最关键的省环境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其实原因也很好理解，这环保的事情本来就应该是环境厅负责的，他们可以不管不做，对上面下面虚与委蛇，但也不想看到你去做啊！
你现在把环境搞得这么好，那就闹得环境厅像是吃干饭的一样，那还能给你好脸色么？
看在你周红星的身份地位上不找你麻烦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就别想什么锦旗表扬了！
周红星也知道这个，所以只能默默地做下去，希望有一天引起更上一级的注意，到时候得到推荐，上市就有希望了。
只是这么一来，要用多久真的不知道。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有了王国华这位副县长这么一开口，而且还拿住了牛金贵的短处。
还怕他不做出点反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