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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格里酒吧。
“来杯桑格利亚,不要红酒,用气泡水。再来杯‘黑俄’。”
司焕将酒单递回淡淡道,服务员下去准备时,沈青恩正推开酒吧的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
他脱下外套,冷眸眺望着人群。
“帅哥,要一起喝一杯吗?”一位金发兔耳的男人端着酒递到沈青恩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青恩的眼睫下一片冰寒,他薄唇未启,男人被他吓无了兴致,立马悻悻离去。
灯红酒绿下,散座上的司焕后仰的靠着,大腿大叉,小腿在桌下交叉着,单手撑着桌子姿势慵懒。
沈青恩阔步过去。
他将外套挂在椅子上,在司焕面前坐下。他静静地望着司焕,盯着他鼻尖生动的红痣看了好久。
服务员将两杯酒水端上来时,沈青恩才意识到自己发呆了许久。
他抽回神,视线望向酒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咖啡醇香,他端起“黑俄”时,杯口被司焕摁住了。
“你喝这个。”
司焕将沈青恩面前的“黑俄”与桑格利亚调换了,大拇指并着中指捏紧瓶口,轻轻地晃动着仰头喝了一口。
咖啡的苦味被冰块冲散,入口醇香。
沈青恩转动着杯沿,垂下眼睑,他来的路上想了许多话。
他想和司焕解释里昂的事,但他知道司焕现在清醒了,该是相信他的。也想和他解释无垠雪山的事,但现在的司焕已然知道这是一个局。
他们之间没有误会。
却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好像谁也迈不过去。
他想说的话,全部被闷在了胸腔里。
司焕喝酒时,紧凝着沈青恩微红的眼尾,冷秀的脸上是罕见的疲惫与狼狈。
半晌,沈青恩才开口:“司焕,你恨我吗?”
司焕唇角微扬,“谈不上,你这么深明大义舍己为人,我哪好意思恨你?”
他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嘲讽的意思。
“嗯。”沈青恩淡淡道。
空气中又陷入一片死寂。
周围人更迭着,来回穿梭走动着,舞池里的热辣舞蹈仍在继续,可沈青恩却觉得一切都静止了。
此刻,他的每一秒呼吸,都变得缓慢、急促,还牵扯着无尽的痛楚,在胸腔里,喉咙里撕扯着。
他垂眸喝了口桑格利亚,淡淡的果味侵入口腔,还伴着柠檬的酸涩,一点点的发酵散开。
不好喝。
“让你标记我,的确是计划的一环。”
沈青恩轻轻地转动着杯壁,是他故意透露给司焕行踪的,故意让他误会,让司焕占有欲爆发,失控将他标记。
但感情不是假的。
司焕的喉咙发哑,“我知道。”
沈青恩:“对不起。”
司焕轻笑,“不用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川主大人以国家为先,牺牲自己都不在乎,还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
沈青恩:“总要有人牺牲的。”
“所以你上赶着去牺牲自己?是啊……威利都和我说了,他说你说你…父母双亡,没什么可在乎的。”
司焕的语气中带着微弱的哭腔。
“川主大人,你真大义。”他抬起酒杯与沈青恩碰了个杯,“敬你,英雄。”
司焕仰头将杯中的酒闷进喉咙里。
“我有在乎的。”
沈青恩没再喝酒,但语气明显重了几分。
他有在乎的,他在乎司焕。
“是吗?没感觉出来。”司焕苦笑,“或许是我不够了解你吧。”
毕竟连个遗言都没有的人,真没什么可在乎的。
“我在乎你。”沈青恩说。
“别逗了。”司焕讪笑。
沈青恩如果真的在乎他,就不该瞒着他,替他做决定。什么父母双亡没什么在乎的……那他呢?他算什么?
要为民牺牲自己都是沈青恩的选择,沈青恩从来就没站在他这想过,他一生也是如此。
他屈于人下见亲人受尽凌虐而死,他进入联邦总署被抹去一切信息,如果他熬不过来,死后连个坟都没有。
他没什么大义,他就喜欢沈青恩。
想和沈青恩在一起。
做好做坏都不在乎,他就这么点心愿。
没有沈青恩,他会死的。
可非有人给他披上救世主的皮,逼他做选择,还要用他前半生唯一的信仰与牵挂来做交换。他说他不换,可所有人都逼着他换。
反倒让他成了罪人。
从来没有人询问过他是否愿意。
现在他也明白了,他与沈青恩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并肩前行,不是自由意志,负重前行才是。
沈青恩因司焕的话,心里一咯噔。
他抿唇,低头不再说话。
司焕抬起迷醉时惺忪的漂亮凤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后悔过吗?”
沈青恩毫不犹豫:“后悔过。”
他也想什么都不在乎,但他做不到,他从小生长的环境,都是教他如何取舍,如何在理智和感情间做决断。
他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逼他杀死他们?胞弟族兄为什么要为他铺路?不明白为什么要割断他的一切感情?
为什么不能两全?
现在他明白了,感情会影响理性的判断,会在理性后散发后劲,钻心的痛,不亚于任何一种死亡。
他选择了理性。
所以司焕没了。
在理性的选择中,川主没有后悔过,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法子比这个要好。
在感性的选择里,他在泥潭里垂死挣扎着要爬出来,想拥抱爱人。
他后悔过的。
只是后悔没用。
“沈青恩,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司焕起身,将酒杯重重一放,双手插兜准备走了。
与沈青恩擦肩而过时,沈青恩拉住了他的手腕,“司焕,你很重要,还有,在你意识混沌时我喊你,不是凶你。”
司焕回眸望着被沈青恩攥着的手腕,“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伸手要推开。
沈青恩又说,“我和里昂没什么。”
司焕推开他的手,“嗯,你被我标记后发情期可以随时来找我,朋友是做不成了,炮友能考虑考虑,如果你不介意我是头野兽的话。”
“司焕,那只是狂躁症。”
沈青恩的手被推开,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司焕的脸上。
“我是,只有野兽发情才会在别人身上标记,你看你身上全是我的痕迹。”
司焕望着沈青恩脖颈上的痕迹,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想象到沈青恩身上的狼狈痕迹,这些都是他弄的。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然在北川你也不会故意激怒我,骗我标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