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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彧有些羞赧,伏首在她肩上,说:“距离近,不打紧。”咬了咬她耳朵,哑着嗓音可怜兮兮地说,“阿娆,我很热。”

萧景姒眨眨长睫:“夏天的缘故?”

他摇头:“不。”啄了啄她唇角,“是春天的缘故。”

临近六月立夏,早便过了春,他不过是她在身旁,便不能自已罢了。

萧景姒羞赧,转开脸,裸露的脖颈便落进了楚彧眸中,他伏在她上方,低头舔了舔她白皙的耳垂,顺着朝下,将她肩头衣衫轻扯下,吻便落在了她肩上。

“苏暮词她——”

楚彧用力在她锁骨处吮了一口,啄出一个红印来,不满地说:“阿娆,你乖,专心点。”

她笑,便不言语,搂住楚彧的脖子。

他继续俯身,从她肩头往下亲昵。

同是月圆,永延殿外灯火通明,却也掩不住森森冷意,一片肃静中,有女子歇斯底里的叫喊。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永延殿外,驻兵层层,听着女子声音,各个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百米之内,除了驻守之人,不见半个人影。

声嘶力竭的喊叫还在继续,女子惊惧又无助,大力捶打着殿门。

“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萧景姒,萧景姒,求你,求你饶了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跟死人关在一起!不要。”

“你杀了我,杀了我!”

“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渐进声弱,渐进化作一声声女子喘息的轻吟声,似乎压抑,痛苦又隐忍着。

驻守在外的楚家军当中,有较为年轻的将士,不比老将沉稳,忍不住多嘴问身侧之人:“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身侧人面不改色:“宫妃侍寝。”

那年轻小将士大吃一惊:“皇帝老头不是一具死尸吗?”

对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年轻小将闭紧嘴,整个人都处在惊骇中,他亲眼看到了,那女子被推进去之前,被灌了药,也亲耳听到菁华将军传世子爷令,三天,三天不准放出来,连水与食物都备好了,除非自杀,不然那女子与那死了近半年的尸体便要……

可是,喂了那样的药,又怎么会有力气自杀,若真与尸体那般无休无止地苟合了三天,不死,也生不如死。

一个女子,犯了什么样的罪,要这样惩治。

小将士想着想着脸都发白了。

同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这夜,有阴凉森冷,有温柔缱绻,一处月华,两处光景,天差地别,星月殿外,杏花迎风在月下摇摆,静好。

萧景姒辗转,深夜未眠。

楚彧睁开眼,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好阿娆,你别再动了。”声音还有几分还未退却的热度与情潮,他凑过去,故意将气息喷在她耳边,笑笑说,“不然我们就在来一次。”

萧景姒往后缩了缩:“我累。”

楚彧拍拍她的背:“那你乖,老实睡觉。”她一动,便像在他身体上点火,而他,对她又素来没什么抵抗力,实在要命。

萧景姒听话了,便不动了,睁着亮晶晶的眸子,没有一点睡意:“楚彧,你还未告诉我,那苏暮词你如何处置她。”

楚彧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无关紧要的事,阿娆你不用关心。”

她看着他,紧紧盯着。

楚彧被她看得莫名地心虚:“好,我说。”顿了顿,他嗓音很低沉,“喂了药,扔进了永延殿。”

萧景姒问:“什么药?”

他迟疑后,回:“合欢蛊。”

合欢蛊,那是三国境内的禁药,因为太烈性,女子一旦服用,无解,即便与人鱼水之欢,也不过是解一时身体欢愉,十二个时辰以后,周而复始,不致命,却能将人折磨得如同行尸走肉。

对于女子而言,太残忍。

骤然寂静,她沉默着。

楚彧手抚在她肩上:“阿娆,你生气了吗?”

她还是不语,眸光深邃地看他,凝神而专注。

他声音不自觉便轻微了:“你不喜欢我心狠手辣是吗?”

他与阿娆终归不一样,他的阿娆,始终心存善念,始终对人留有一丝余地,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杀戮。

而他呢,八岁起,便习惯了腥风血雨。

楚彧似笑,眼眸光影凉凉:“可是我走火入魔了,阿娆,我受不了你不欢喜我,受不了你受一点点委屈,受不了任何人对你心存害念,而为了你,我可以丧心病狂。”

似乎有一丝自嘲,一丝无奈,一丝退入绝境的决绝。

她眼底暗影有些红,不知是楚彧眼红了,还是她眼红了。

他说:“阿娆,对你,我恐怕已经病态了。”

病态,这个词,有些沉甸甸的,要多喜欢,要多强烈的偏执才会用这个词呢,要多没有止尽的偏爱与纵宠才会这样为她无所不为,诚如他自己所言,为了她而丧心病狂。

她很平静,眼里没有气恼,亦没有冷漠,一层浓浓的黑色,柔光氤氲:“楚彧,给她一个痛快可好?”

楚彧抚在她肩上的手微颤了一下:“我便知道你会不喜欢我这样。”言此,眼眸中夺目的亮色突然黯然,他转开头。

萧景姒立马伸手捧着他的脸,目光灼灼地对视:“不是不喜欢。”

她说:“也不是心慈手软,是心疼,我也不知是为何,对你我总会莫名其妙地舍不得,你不要只想我,也不要只为了我,你要学会疼惜自己,楚彧,没有谁生来便嗜血残忍,而是历经过,所以成魔成佛,而我不愿你为了我,忘却于我之外的一切七情六欲,甚至是怜悯,不是对别人,是对你自己。”

上一世,她跳下城池,楚彧屠了整个凉都,有罪的,无罪的,全部血祭了她受过的罪。

这世间,没有谁是生来便喜欢杀戮的,他杀人成魔,皆因她而起,她不介意他是如何残忍,只是,也不愿他将所有行为意识都交付给她,甚至,没有保留一点点自我偏爱。

楚彧啊,从来都不会疼惜自己,因为全部的疼惜都给了她了。

他有些茫然,拧着眉宇看她:“阿娆,我不懂。”

他只知道,他不要她以外的七情六欲,只要她。

萧景姒撑起身体,趴在他心口,支着手看他,耐心地道:“若与我无关,被构陷之人是你,是不是你便不会这么极端?那么苏暮词,你要惩治也好,宽恕也好,此前,先问自己想不想,而非我想不想,楚彧,我并不希望你做任何一切之事的前提都是我。”

他似乎在认真思索她说的话,纠结地拧着眉毛:“最后一句我听懂了,不过,阿娆,我可能做不到。”

她趴在他胸口,盯着他看,专注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身上穿的是他的寝衣,有些大,裸露在外的肩上有几个他吮出来的红印,楚彧看着心情便大好了。

嗯,阿娆不是恼他,阿娆自然疼他的。

楚彧拢了拢她的衣衫,用被子裹住她:“阿娆,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与妖,除了我的父亲楚牧,与对我有过恻隐之心的那寥寥几人之外,我所有的情绪与动因,归属都是你,若将你剥离,我可能不会变成有血有肉有善有恶之人,而是更可能行尸走肉一般活着,阿娆,我成佛成魔,早就不是我说了算,是你说了算。”

他知道,她是疼惜他,疼惜他为了要她一人,丢掉了人活一世被赋予的所有东西。

不过,他甘之如饴。

萧景姒沉吟了很久:“楚彧,我忽然觉得你遇上了我,很不幸。”

有得,有失,楚彧两世都在她身上栽了,她觉得,他亏了。

当然,她很幸运,得楚彧一人。

楚彧摇头,不赞同:“你说什么我都可以不反驳,但是这一句我要纠正,遇见阿娆,是我最喜欢的事。”

萧景姒笑,眉宇忧思烟消云散。

罢了,心狠手辣也罢,恻隐之心也罢,她都由着他吧,只是庆幸,还好让楚彧偏执之人是自己,她可以给他所有能给的,嗯,就算他要天上的月亮,她也会想尽办法去摘来。

楚彧抱着她,躺平:“阿娆,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何不喜欢我为了你残忍极端,不过,”他讨好地样子,眉眼温柔地说,“为了你,我可以满手血腥,也可以放下屠刀。”

可以满手血腥,可以放下屠刀,为了她。

她觉得,这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半刻之后,永延殿的殿门从外被推开,一缕微光洒入,将匍匐在地的女子打亮,听见她重重的粗喘,缓缓抬起了头,汗湿了发,唇角被咬得血肉模糊,衣衫已被扯得破乱,迷离的眼,将瞳孔放大,似不甘,却又涣散无神。

她离龙榻不过一米的距离,待最后一丝理智被吞噬,就是她踏进地狱的开始。

却在这个时候,殿门被推开,光亮照进来。

“这是合欢蛊,这是孔雀翎。”

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来人的轮廓,放在她面前的两个白色瓷瓶也像幻境一样看不真切。

是菁华的声音。

他说:“给你两个选择,前者,生不如死地活着,后者,干净利索地死去。”

苏暮词选了孔雀翎,疯了一般地用嘴咬去了木塞,一口饮尽。

她短短一生,骄傲地活着,宁愿死得清白干净,也不愿同母狗一般苟活,求死不能。

菁华觉得,她还算是聪明的女人。

她作恶多端,还能死得体面,已经是最大的宽容,要知道,事关萧景姒,楚彧会丧心病狂也不足为怪。

见血封喉的毒药,苏暮词嘴角立马便有血渗出来,一张嘴,涌出一大口,她断断续续一字一字地说:“是楚彧让你来的?”

可是他,对她还有最后一丝怜悯?

菁华顿了一下:“是。”

不过,不是怜悯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楚彧的恻隐之心,只会为了萧景姒。

罢了,人之将死。

她突然笑了,嘴角大口大口的血流出,却始终笑着,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菁华转身,对屋外守军说了一句:“葬了吧。”

次日,端妃苏氏暴毙,云曦殿外,挂了白绫,太医对外道,突染恶疾,不治身亡。

消息传开后,市井皆传,苏家,因萧景姒而落,苏暮词,因萧景姒而亡。萧景姒是妖的传闻,风声最盛,便是这个时候,凉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大早,东街小巷里有孩童欢天喜地的惊呼声。

“爹爹!”

“爹爹!”

三四岁的女孩儿蹦蹦跳跳地欢呼:“爹爹,快看,红灯笼,红灯笼!”

女孩儿的父亲似乎还未醒神,揉揉眼睛,身侧的妇人诧异:“孩子他爹,这红灯笼是你挂的?”

男人是东街村口的木匠,住的是茅草平房,屋顶不过三四米高,矮墙上,正挂着一对大红的灯笼,那灯笼做工精致。

男人又揉揉眼睛,那大红灯笼上,还贴着喜,有些懵了:“又不逢年过节,我挂红灯笼作甚?”

“爹爹,爹爹,”天真烂漫的女孩儿欢欢喜喜地指着那红灯笼,“过年了!过年了!”

过年也不挂贴着喜字的红灯笼啊。

放眼望去,好家伙,整条东街平民巷每家每户外都挂了一对,那灯笼的做工精良,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才挂的。

这一夜醒来,凉都同喜,是什么情况。

“你家门前也挂了?”

隔壁家的男人站在门口,大着嗓门吆喝:“是啊,这一整条街都挂上了红灯笼,不仅如此,门前还有一锭银锭子呢。”

木匠家的妇人一听,立马激动地说:“孩子他爹,我们家也有,我还以为是旁人路过时掉的呢,原来每家都有。”

男人一脸懵逼:“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无从得知,只是这日早上,凉都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甚至不少茶肆酒楼里开桌讲书、开盘下注,论一论这一夜满城的红灯笼与银元宝。

哦,还不止如此,一夜之间,整个皇宫红妆裹覆,红绸从宫门口一直铺到了三宫六院与金銮殿。

女子抱着手,啧啧称赞:“这是何人?好大的手笔。”

她是在宫门口守株待兔?这是菁华归京后头一次进宫,便碰上了这人,他还刻意从东华门进来的,还是被逮了个正着,他怀疑这女子是狗鼻子,闻着味来的,不然解释不通。

这守株待兔的女子,可不就是竹安公主凤观澜。

凤观澜踩着脚下的红绒毯,触感贼好,她笑嘻嘻地猜测:“莫不是淑妃娘娘这么早便开始给八皇兄准备?”

虽然淑妃娘家是三国首富,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淑妃还能摆这样的阵势?值得怀疑啊。

菁华言简意赅:“是我家世子。”

楚彧?

真是不动声色地招摇过市啊。

她恍然大悟的样子:“这豪气劲儿,是楚彧的作风。”朝着菁华扬扬下巴,端了一脸的笑,“你家世子都铺十里红妆了,你呢?”

菁华看似很镇定自若:“什么?”

还装!

凤观澜耐着性子提醒:“你去西陵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回来就私定终身假戏真做?”

他反驳:“我说的是容我想想。”

他觉得自从东宫败了之后,竹安公主孑然一身,便开始放飞自我了,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凤观澜走过去,离菁华就隔着一步的距离:“那你想得如何?”

他立刻后弹开好几米距离,脸上冷峻有些龟裂了,沉默寡言。

“嗯?”

她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神色。

估计,菁华要是不给个准话,她会天天来堵他。

不,他小瞧她了,她说:“你再不表态,本公主就日日去钦南王府堵你!”

“……”菁华嘴角抽了抽,僵了很久才抬眼,表情本就冷漠,又严肃,“我真的是妖,我是一只六十八岁的兔子妖,我父亲母亲兄长都是折耳兔族。”

“……”

这下轮到凤观澜傻了。

大张的嘴巴老半天才合拢,难以置信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这年头是怎么了?怎么遍地都是妖。”

菁华一脸庄严!

他是认真的!

吾靠!

凤观澜大翻了一个白眼,长吸一口气,脖子一伸:“是妖怎么了?萧景姒也是妖,常山世子还不是给萧景姒铺了十里红妆。”

妖是能上天还是咋的,还不是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

菁华说:“那是因为我家世子也是妖。”

哟,与萧景姒那个妖孽刚刚配啊。

菁华又说:“你是人,你同我在一起,将来可能要住在遍地是大妖小妖的北赢,生半人半妖的孩子,或者生一窝兔子,我父母不吃人类的食物,也不吃胡萝卜,只吃荤腥,还是生的,你还要习惯他们的习性,也要习惯我的兽身,我二十年就会换一次毛,还有妖族比人类长寿,大妖能活几百年,死后会变成真身,我们妖族也会妖法,会驻容幻颜,你要接受你老后我还年轻的样子。”

生一窝兔子?

兔子不吃胡萝卜?

二十年换一次毛?

活几百年?

擦,这是妖孽啊!哦,对了,他说他是妖来着,凤观澜有点晕了:“信息量太大了,容我缕缕。”越想越匪夷所思,越想越玄幻,她几十年的认知完全不够用啊,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凤观澜暴躁了,“靠,老娘不过是想找个贴心人过日子,这都是什么事儿。”

菁华脸一冷,转身掉头走。

嘿,这只兔子脾气还不小啊!

凤观澜一头乱麻地追上去:“诶诶诶!怎么就走了,这么玄幻的事,也就我心脏强受得住,容我想想都不行?”

菁华脚步顿住,扭头看提着裙摆急步跑来的女子,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凤观澜花了片刻时间缕了一下:

生兔子就兔子吧,好在兔子长得可爱,还好不是蛇鼠之类的,不然得吓死。

不吃胡萝卜没关系,跟吃生肉的公婆分家!

他换他的毛,她脱她的发,互不干涉。

至于寿命这个事情……

凤观澜放弃抵抗了:“算了,反正我也想不清楚,菁华,我就问你两件事,一,等我人老珠黄了,你会去找年轻貌美的女妖吗?”

他摇头。

折耳兔族对伴侣都很忠诚,就算是春天也不会跟别的兽随便滚草地,当然,要除开他兄长那只变异种。

对此,凤观澜很满意,又问:“第二件事,如果不是我死缠烂打,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菁华想了想,很轻很轻地点了个头,然后就别扭地转开头。

所以,不是她自作多情咯!凤观澜笑逐颜开,颇为感慨地说道:“本公主也赶流行,找了一只妖谈情说爱啊。”

“……”她这么兴奋,难道只是因为赶了流行?菁华又有点冷脸了。

她一蹦一跳地站到他身边,探着脑袋问他:“我不想住皇宫,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娶一个人类女子,似乎是件很麻烦的事,谁叫他当初祸从口出,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菁华便说:“我要先传信给北赢的父亲母亲。”

凤观澜细思极恐:“不会他们不同意你就不娶我了吧。”

菁华点头:“嗯。”

“……”她气得想打人。

隔了好一会儿,他又接了下句:“我们可以私定终身。”

所有郁结不爽转瞬即逝,她笑开了花:“这个好!”

菁华又扬了扬嘴角,笑得不明显。

某人一开心就得意忘形了:“菁华,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我看看你的原形呗。”

菁华毫不犹豫地严词拒绝:“不行。”

“为什么?”

怕被她嘲笑。

菁华扭头走了,身后女子洋洋得意地大笑:“哟,还害羞啊。”

瞧把她嘚瑟的!

红绸飘飘,脚下大红的绒毯一直铺到了星月殿,殿外,亦挂了红色灯笼。

紫湘进殿道:“主子,钦南王爷来了。”

萧景姒起身去迎,走到院外,只匆匆看了一眼那大箱小箱便收回视线,朝楚牧福了福身:“王爷。”

她行的是小辈的礼,礼度极好,大气端庄,教养很好。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淡绯色的襦裙,施了点点粉黛,淡妆相宜,亦显得进退有度。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定是知道他的来意了。楚牧越看越顺眼,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线,很是慈祥:“都是一家人,不用拘礼。”

萧景姒颔首,命人奉茶,并将钦南王府抬来的东西安置好。

楚牧端着茶盏:“景姒啊。”

萧景姒端坐着,应道:“嗯?”

这孩子懂事又聪明,楚牧就开门见山了:“你愿意嫁到钦南王府吗?”

刚说完,身旁的华支立马道:“王爷——”

王爷老人家喝止:“你别插话。”扭头又对萧景姒笑成一朵菊花,说,“我是来给我家彧儿提亲的。”

华支擦擦汗,还是冒死纠正:“世子爷说的是,他入赘星月殿。”

萧景姒:“……”

紫湘:“……”

十里红妆,一百九十二抬聘礼,只为入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关于这一夜之间满城的红灯笼与钦南王一大早招摇过市的仪仗队,凉都上下都传疯了。

惊天大事啊!

东巷大街的巷子里,三个妇人坐在一起,磕着瓜子,唠唠家长里短,自然就说到了正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喜事。

“听说聘礼的单子长的都能绕星月殿一圈了,聘礼足足有一百九十二抬呢。”

这妇人,正是早上那木匠家的。

搭话的少妇很年轻,不过双十年纪的样子,穿着嫩黄的襦裙,一脸羡煞的神色:“我也瞧见了,今早钦南王爷亲自带着仪仗队进的宫,大红的轿抬从城西河畔一路排到了城南口,那阵势,我还从来没瞧见过嘞。”

“是啊,凉都十里内都挂了红灯笼,还每家每户都送了银锭子,说是普天同喜。”说起来,木匠家的妇人就欢喜,怀里还揣着银锭子,别提多痛快。

一旁低头编竹篮的妇人一直没吭声,听到此处也不由得放下手头的活儿:“每家一锭,这钦南王府家底得多殷实。”

木匠家的应道:“那是自然,怕是除了也海的温家,一些经商大世家都比不上,不过听我在钦南王府当差的远房亲戚说,常山世子早便将楚家的家当全部给了国师大人,现在凉都的贵女们私下都说,若是能去钦南王府给常山世子当妾都愿意。”

少妇难掩眼里的娇羞与羡慕:“她们愿意,常山世子可还不愿意呢,以前肖想钦南王府门第的女子可还少?我可还听说了,常山世子还是西陵的皇子呢,储君被废了,没准日后还是常山世子登基呢,这样的门第,哪是一般女子能进的。”

国师大人,那可不是一般女子!

竹篮妇人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道:“我看是谣传吧,西陵那个横空出来的皇子前几天正行册封大典呢,这要是常山世子,莫不是连天下都抛下了?”

黄衣少妇笑:“谁知道,皇家的事,我们小老百姓茶余饭后看看热闹便罢了。”

“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娶一只妖?”

木匠家的妇人瞪了瞪嗑瓜子的妇人,张望了一番大街小巷,才小声提醒:“你小声点,我听说钦南王府放话出来了,若再有人敢造谣国师大人是妖,不管是说的人,还是传的人,一律不饶。”

“钦南王府对那女国师当真如此维护?”

“那还有假,钦南王府刚下完聘,便有老臣反对说一国国师不可通婚,钦南王可是当场便揍了那人。”

“那重臣是谁啊?”

“文国公老爷。”

“……”那不是未来的亲家老爷?

自从太子下台,文国公便掐着气无声无息地当起了闲官,听说是被家里的姨娘拘着紧紧的,与国师大人分明是父女,却总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话题便又转到了国师大人与文国公老爷之间的父女情浅。

闲言碎语,不停不休,大街小巷里,如火如荼,只是,多半说的是钦南王府如何如何豪气,常山世子如何如何情深,聘礼如何如何闪瞎人眼,倒是国师大人是妖这个话题被盖了下去。

诶,茶余饭后,要的是话料,不是真相,长江后浪推前浪,流言死在沙滩上。

次日,五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

国师大人差太常寺的李大人送了良辰吉日去钦南王府,并且国师大人准了文国公辞官告老的奏折。

此举,朝中反对国师大人与人通婚的声音便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笑话,国师大人连亲爹的乌纱帽也说摘就摘,一干老臣们谁还敢当枪头鸟。

因着礼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钦南王老人家在星月殿忙活进出了,却不见常山世子,到第三日晚上楚彧才来。

亥时深夜,萧景姒披着大氅站在殿外树下,身影落在一地碎花上,听闻脚步声,她笑着抬头望去。

楚彧快步走来:“怎么还不睡?”夜里风还有些凉,他怕她受寒。

她笑:“等你。”

楚彧牵着她进屋。

萧景姒问:“这两天你怎么没来?”

他老老实实回话,有些懊恼不开心:“管家说,礼聘的时候,我与你见面不吉利,所以过了三日才来。”

她轻笑。

不想她家楚彧竟是迷信之人,恐怕是太看重怕出错吧。

那日早晨,凉都挂满了红色灯笼她便知晓是楚彧,所以,她见钦南王时,穿了红色新衣,化了新妆,为了图个吉利,择吉日的时候,还请了秦臻与宝德过来商议。

也许,她和楚彧一样,也是有一点点迷信的。

“楚彧,你为何挑在这个时候下聘,因为坊间流言?”

在她名声最狼藉的时候,楚彧却这样声势浩大地让所有人都知晓,他要娶她,他无疑是要将整个钦南王府搬出来给她做靠山呢。

楚彧点头,又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想早日做你的夫君。”他牵着她,走到屏风后,用布帛沾了水给她擦拭手,“阿娆,婚期为何订在八月,还要等好久好久。”

萧景姒很自然地一动不动,任楚彧给她擦手擦脸,眸中一直有浅浅笑意:“六月筹备会来不及,七月宣王大婚,所以我挑了八月的第一个好日子。”

楚彧将布帛扔下,扑过去抱起她,欢喜地摇着,满足极了的样子,笑得好看:“阿娆,我好欢喜。”

她知道,他一欢喜便喜欢抱着她左右摇晃。

“大婚之后,我搬去钦南王府。”萧景姒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呢喃着。

楚彧顿了一下动作,将她放下,点头:“也好,我父亲他老了。”

“楚彧,今日辰时你父亲来提亲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像哭过。”

秦臻也是一样,在钦南王府将聘礼抬进星月殿后,她便去请了秦臻过来,她与文国公没有父女之情,秦臻是以长辈的身份来给她议亲,他也不过双十年纪,自己还没成亲呢,却坐在那里年少老成地说着各种他也不太懂的礼俗,然后和钦南王爷一样,红了眼。

萧景姒想啊,若是她出阁,能为她眼红的人,除了宝德,应该只有秦臻。

楚彧将下巴搁在萧景姒颈窝里,嘟囔了句:“老不羞。”

“他很疼爱你。”就像秦臻疼爱她一样,因为至亲,所以不管是大喜,还是大悲,都会心酸。

“嗯。”

楚彧不善于表达与他父亲间感情,有些别扭。

萧景姒笑了笑:“我知道,你也很爱他。”

他撇开头嘴硬:“我没有。”

“你有。”

菁华说,钦南王戎马一生,驰骋疆场刀口上舔血了好多年,受过的大伤小伤无数,后来楚彧十一岁之后便开始跟着钦南王征战,只要楚彧参与过的战乱,钦南王便总会毫发无损,只有一次,被人砍了一刀,楚彧连本带息地还回去了。

楚彧只是不说罢了。

钦南王会把楚彧当眼珠子疼爱,何尝不是因为楚彧视他如生父。

萧景姒突然玩心来了,歪着头问楚彧:“楚彧,若是我与楚王爷都命悬一线,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楚彧脸一冷:“是谁把你教坏了?”他家阿娆敢爱敢恨,才不会这么矫情,肯定是被人教坏了,以后要让她离那群人远些。

她追问:“救谁?”

楚彧咬定:“不会有这种可能。”

她非要个答案:“我是说如果。”

------题外话------

权谋的部分快走完了,后面主打感情线,结婚生娃打怪兽称霸北赢!

另,来一波有奖问答,景姒的问题,楚彧会怎么答?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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