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切都平静下来,璃月是信奉仙神的国度,仙人们对时间的感知似有些模糊,或许魔神们也大多如此。不过贝尔德对于这漫长又缓慢的战争节奏实在难以忍耐…还好不是由她来主导。
又是一日天明,少女从晨间的清风中醒来时,才惊觉自己青葱的手指并未褪成洁白的羽毛。
山中悠然响起舒缓的琴声,贝尔德走出自己搭建的小屋。
西南方向的大患解除,璃月众仙又逐渐回归山野之中,钟离患于沿海村落可能遭到海中大魔和匪寇袭击,所以坐镇琼玑野,没有跟来。少数仙人轮值镇守其中,若陀则是在去北边镇守。他对此十分热衷,想要和那螭龙打一架,不过两边都只是小摩擦,祂也不好意思下场欺负那些弱小的敌人。
于是时常骚扰钟离。
顺带一提,若陀在来到地面的第二个月就十分顺理成章的化为人形了。而此时距离那一战已经有超过两千个日月轮转了。
想到这贝尔德的欣喜也淡了几分。
贝尔德为了跟着众仙学艺,也是跟着住在山里面。空寂无人的山间似有些沉闷,不过却更能让人沉静下来。
贝尔德觉得自己能修成这化形之法多少是有一点环境因素在里面的,以前在集里太过吵闹,无法静心。
绝壁前坐着一位素衣琴女,高高束着长发,琴声随着她手臂的律动传出。萍儿其实更喜欢在城中一些,不过偶尔在山间抚琴她也觉得不错。宽袖银发的少女就坐在她身边的石桌石凳上,翘着眉眼看着飞鸟翩跹。
看见贝尔德,归终高高举着右手无声的打着招呼。她也笑着回应对方的问好,但两人都没有出声打扰奏琴的人。
一曲终了,似有些意犹未尽。
“今日你这身形看起来颇为自然,是否已经成了?”归终打量了贝尔德一番,也不忘取笑她,“放在人类之中,能以不到十年修炼出化为兽形的术法也算天资聪颖。”
贝尔德苦笑摇头,只好不做理会。
阿萍也放下怀中瑶琴起身,到桌边饮茶,笑呵呵地说着。“平日见你辨识草药、铭理记学倒是十分快当,真到了用的时候,就掉了链子。”
“还是别取笑我了…今天怎么没看见留云借风真君?”少女生涩的转移着话题。平时总是早早起来与归终探讨机关术的留云今天倒没来。
归终摇了摇头,“近日一些商队有人生出癔症,她前去看看。”
青墟浦一战结束,魔神逃的逃,失踪的失踪,天衡以南、绝云往西的地界都算是安稳下来。大慈树王和归终一拍即合,开始推动两地间的贸易。璃月本就有不少商人,众多商队携着宝矿和美玉前往西边,想将各种香辛料带回璃月。
“她去看什么?”贝尔德下意识的疑惑出声,“难道不该是削月筑阳真君去吗?”
而且留云借风本应是个宅懒的性子才对。
归终忍俊不禁,“甘雨自前些年就一直跟着她,她倒一点不自知,责备甘雨整日在洞府中疏于锻体,带着她一起出去走动走动。”
甘雨像防贼一样跟着留云借风贝尔德也是知道的,平日里生怕留云聊天找不到话题。
少女闻言也是笑着摇了摇头。“留云真君还是这般风趣。”
“甘雨那孩子,也早就有些耐不住这山中寂寞了。去走走也好。”阿萍品茗时,举手投足间有着与她弹琴时相衬的韵律,十分令人舒心,“我看你也差不多,只是憋着劲要修这人身,才在山中消磨这些岁月。”
她说完,还隐晦地瞥了瞥归终。
贝尔德不禁挠了挠头,无法反驳。阿萍只是偶尔从集中来山间清修,她倒是一直跟着众仙住在山里。归终则要求与她同住。
归终自那日起,就渐渐放下手中事务,教集中众人如何打点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最后,也就隐居山野之间了。
她摇了摇头,眼中惆怅和思念一闪而逝,似是感叹,“在这山间呆久了,我也有些乏闷…要不,我跟你一同去一趟须弥怎么样?”
去见见九叶?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想到,以归终的性子也愿意出远门…贝尔德有些走神。
“如今战事未平,还请尘王三思…”阿萍目有忧愁,开口劝说。
归终和贝尔德倒是一齐陷入沉默之中。
“你说的…”
“城中也没有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事了,还是跟我一起去散散心吧。”贝尔德接过话来,拉住了归终的手,“反正我们也去不了很久的,对吧?”
“……确实如此。”归终眼中犹豫一瞬,也安定下来。长久以来一直只希望领下子民过的欢乐平安,倒是少有想出去看看的念头。
阿萍有些疑惑,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
“还有时间。”贝尔德轻声开口,“还能做很多事情。”
————
重山之间,已经开拓出了从璃月前往须弥的官路的雏形。为了运输货物,商人们有充足的动力促成此事。
不算平坦,但比起数年前已经好走多了,昔日的弱冠青年如今也已成家立业。他不再像父亲学习,终日思索如何建设家乡管理小镇,而是热衷于四处奔波探寻诸多奇闻轶事。
也包括探寻几年前的青墟一战。
此时明月悬空,他正在帐篷里为一女子擦拭额间的薄汗。
“先生,她怎么样?”穆拉戈开口问着,床边是一位璃月游医模样的中年人。
“是最近十分流行的癔症,好些璃月商人去去往须弥之后都生了这毛病。我给她开副方子,可以让她安定下来,你最近多照顾照顾患者情绪就好了。”
这已经是他第七次接手这样的病人了,对于药方的开具十分熟练。
“哦对了,你们也要注意些,虽然这种病症往往与个人的心理素质有关,但你们同行一路,所见所闻都是一样的,患病的可能也是有的。”
“是,我会注意的。”穆拉戈歉意一笑,“也许也是因为我执意要带她在山中晃荡。”
忽的,这位游医眉头一皱。“恕在下冒昧,这位夫人似乎已是喜脉…”
“喜脉?”穆拉戈懵了一瞬,旋即笑着,“这倒是未曾想过,还要多谢先生指教。”
游医摇了摇头,“如此,这癔症又需注意些才是…我再添些补药,你们也别在群山间拖延了,不管是回须弥还是去归离集中,都要让她好生歇息才是。”
“先生说的是。”
送别了医师,穆拉戈仰头望着星空,不知想些什么,驻足良久,也转身进了帐篷睡下。吹灭烛火,闭合帐门,只剩点点星光从布做的门口偷偷溜进来,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缓缓睡下。
不过今夜星空虽然明亮,但却不是每一点星光都能照彻进人的心底。
那个身影仿若梦魇,就这般出现在他的梦中。
自己的面容已经不复当初的稚嫩,瞳孔也随着四处奔走行商变得浑浊不再清澈。但当那黑发黑瞳的身影出现在眼中时,仍不免有些颤栗。
“你…”
“看来你过得不太好。”对方没等穆拉戈开口,戏谑的笑言,“还是如当初那般,羸弱、渺小,如同一只随时都会暴毙在风中的蝼蚁。”
“……”
“噢,别这样,别这么难过。”黑雾凝结,化作一根手杖,他用手杖抬了抬穆拉戈的脸,“看呐,看看这眼睛,至少你该知道了,这世界是怎样的…人又是怎样的?”
“……”
“你那亲戚,那个被选中的原初之神呢?他抛弃了你?哈哈…”他笑了起来,在穆拉戈之前与这人相处的记忆中,他似乎不会笑得这么…浮夸?等等,他之前会笑吗?
“你的愿望,只有我能懂!”黑雾变化,他手中的手杖变成了一柄尖刀,“力量,只有力量才能守护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噢,不对,你想要的就是力量?”
“曾经是。”穆拉戈强自镇定下来,开口说话。
“哦?现在是什么?”对方竟然一瞬间收敛了笑容,凑近仔细看了看自己,让穆拉戈连连后退。不过心中泛起的冷意,一种几乎被窥视透彻的冰冷让他寒毛倒立。
“哈哈…你果然是个肮脏卑劣的虫子,即使是有了孩子,也如此粗鄙。”他捂着肚子躬下了身,“有了力量就能让你的孩子如同弟弟一样被圣树青睐?”
真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即便被磨损折磨的痛苦不堪,我也可以保证,不仅我不会产生这种想法…任何一个魔神都不会!”
他指着穆拉戈,手指摇摇晃晃,“你…你这蝼蚁,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不过我正好可以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你大可去试试…”
……
当穆拉戈重新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旁边是已经起床的夫人,她虽然还没有吃上药,但看起来却精神了许多。
不过她此时却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让穆拉戈有些怔然。
“你看起来不太好,或许也该开些治疗癔症的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