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力量所蒙蔽双眼的人,还谈什么神明的青睐?幼稚而可笑。你追逐力量,难道只是为了让天生比你强大的生灵高看你一眼?”
“我和你玩个游戏吧。”
“你的孩子,我将诅咒他,你可以看看那棵树,你所敬仰的存在,能不能解开它。”
“不!”
“在你的家乡完全陷落在疯狂的呓语中前,都不算晚。”
“我再给你一把刀,你如果将它从刀鞘中拔出,我就能知晓,并在梦中教你如何用它。”
“…”
“火把只有交给眼中注视着黑暗的人,才能在它应该发挥作用的地方燃烧,这把刀能帮你把火种抢走,即使是在神的注视下…”
“不…”
“你看,神之所以为神,难道不是因为这强大的力量吗?”
“不…不是的…”
“当你有了主宰众生的力量,你也可以静静地看着众生在脚下跪拜,看着文明在土壤中发芽。”
“别说了!”
猛然从睡梦中惊起,穆拉戈捂着自己的头。即使步入中年,他的头发也并未如同身边的同龄人那般过度损耗。不过此时头发被汗水浸湿而成了条状,手感不太好,但他没有在意。
他从床上坐起,来到窗前注视着绿洲中地势较低处的湖水。
或许用绿洲形容已是不恰,它每年都在扩张。以文明的时间尺度来衡量的话,再过不久,它就该被称为伊诺森林。
但草木的茂盛招来的蚊虫甚至爬进了人心。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床头的燃灯照耀下,是睡眼惺忪的妻子,明亮橘黄的火焰摇曳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怕黑,晚上总是点着灯才能入睡。就像从前行商时夜间点亮的篝火照耀下驱走黑暗中的野兽一般,灯火让他心安。
“不是…”穆拉戈讷讷的回应,“只是有点热。”
“热?”妻子提了提自己肩上算不上轻薄的睡衣,摩挲了一下胳膊,看着他满头的汗水,摇了摇头,“去洗一洗吧,我帮你。”
“不必…我自己去吧。”
离开了主卧,他在盥洗房间的窗中看着城中的诸多房子。得益于行商的经验与眼界,以及父亲在城中的地位,他还算富有,屋宅也算不小。但朝向巨树开有窗户的房间却只有儿子住着的次卧。
不过他看着其他几方的风景时,心中却总想着那棵树。
星空闪烁,自那晚后,每次他兴起抬头看着天空中时,都会看见璀璨的繁星。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晚暗淡的天空下,漆黑的风遮盖了心中所有的光。
“不是…吗?”
……
“亲爱的,今天是儿子十岁的生日,你该多笑笑才是。”
“穆塔兹带他去见巨树了吗?”这是他再三拜托的事情,穆塔兹应该不会拒绝…即便他知道,穆塔兹和自己的儿子都很反感这件事情。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去了。”妻子点点头,神色中有悲伤,但也没有抱怨。他什么也没告诉过她,她只当是他太过希望儿子得到神的注视。
就像当年他追逐力量一样,她也是不愿长留一地、喜四处云游的山雀。
不过有了孩子,两人都愿意在城中安顿下来。但他的期盼也有了些许改变,她并无怨怼。
“巨树是否显圣?”他轻声问着,却只见亲近之人的摇头轻叹。
他没再说话,起身去筹备儿子的生日宴会。
他在城中的身份并不低微,无论是父亲还是弟弟还是自己,都受城中众人尊敬。而若是比起富足程度,他还要更胜一筹。
所以儿子的生日,他若愿意,就能请来许多人一同庆祝。
父亲和弟弟并不会这样做,为自己的孩子大肆操办宴席,但他们也不反对自己这么做。来宾很多,城中大部分暂时驻留的商人以及与之相关的业者都会应邀。
如果走到足够高的位置,在民众之中有着足够重要的作用,或许也不错。比起弟弟,他对这座城市显然更加重要,处理着诸多事务。
他简短的宣讲,这场宴会没有必要长篇大论,只是为了必要的体面而操办。
众宾在自由的晚会中互相攀谈,他和自己的家人亲友共饮。本该一切都在通宵达旦的欢庆中度过才是。
只是…
“老爷,小少爷的朋友中有人犯了癔症。”
酒杯破碎的声音异常刺耳,好在他平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下人并没有因为自己汇报的消息惊到了主家而惶恐,只是躬身打扫起地上的污渍。
四周坐的都是亲戚和亲近的人,他为自己平日会见众多形色各异的人而积攒的城府感到庆幸,即使一时失态,也很快调整。能够不让这场筵席不欢而散。
但酒过三巡,在阳台的晚风中看着远方静湖的穆塔兹静静地听着自己兄长的倾诉,面色平静,内心毫无波动。
“十年前,你嫂子刚刚怀有身孕被查出后不久,我们仍在群山中尚未走出,她的癔症也尚未好转。”
他声音平静,诉说着有些年头的故事。
“行至一偏僻无人之地,泉水在落日的余晖下并未折射出红火的光,却如同深邃的黑暗中显露的幽影一般吞噬人的心神。”
“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我在朦胧中看见了漆黑的影子渗透进了她的身体之中…确切的说,是她的腹中。”
“我从未因为自己的事情求过你,祈求过圣树的眷顾。只有儿子,唯有儿子…”
“…明日清晨,我会再带他去拜谒圣树。”穆塔兹转身离去,进入房间前,回首低语,“你该早些说的。”
看着弟弟离开的身影,穆拉戈抬头看着星空,沉默半晌,“…祂早该发现才是…”
……
“没有元素的力量残留。”仅从九叶仔细检查的结果来看,完全没有看出异样。
“当年那支队伍,能够查找到的仍在城中的成员,全都叫来检查一遍。”看着穆塔兹领命离开,九叶思索着。
在正午烈阳下聚集在树下的一群人都已经年过中旬。岁月的流逝在凡人身上体现的如此清晰。
不过祂仍旧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魔神的力量残余,即便是赤王取出了暂时存放在他那里的梦之魔神的残魂,也没有任何收获。
对,花赤两人还没走呢,在这树下待着。
他们城中事务不多吗?怎么就能放心在这里待这么久?但城中癔病未解,祂也没赶他们走。
九叶仔细观察着穆拉戈,他已经老态初显,皱纹展现,鬓角染白。
但祂除了感受到对方非常健康之外,就再也没有收获了。当初,魈带着梦之魔神的分魂来到树下,被祂仔细一瞧就看的一干二净。但此时并没有这种收获,这支队伍或许真的遭遇了什么,但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受到侵害和污染。
“回去吧,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