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溪见齐师远去,长出了一口气,嘴里恨恨道:“恨我人微言轻,恨我无切实证据,你们说我道途断绝,怎知我已另有打算?”
前文讲过他突破时的艰难,人常说:“吃来千般苦,必有一时甜!”乔溪冲击燃血境时,至心头火起,他却急了些,未待火旺,便引火燃血,火弱血冷,险些火熄命消。
幸好他意志坚定,终于维护住了那丝火苗,并最终燃血成功。
他虽吃苦头到险些丧命,却也得了个天大好处,生出来了神念!
神境与血境的根本区别就是拥有了神念,而神念住于神念空间中,也叫灵魂空间。
修士一般修到血境圆满时才能破意念而化神念,同时在脑海中形成了神念空间。
如果说心核空间是法力的源泉,那么这个空间就是神魂神念的源泉。
而乔溪在开辟心核空间时意外受困,几近丧命,后来靠了意志和运气生了神念,有了内视的能力,才最终保住那丝心头火,并引入心核空间,燃血成功。
当时他庆幸的同时也感到后怕和几分心冷,他知道自己当时心急了,他更知道他知道的太少了。
或许他不够出众,仙长们懒于单独告知;或许他不够善问,自以为认真去听,就能懂了一切;更是他时命不好,触了邱师长脾性失衡时的霉头,让他少听了些告诫之言。
事后,乔溪决定将自己诞生神念的事隐瞒下来,把神念深深地缩在自己灵魂空间里。
在夜深没有人注意时,才放出神念体会一下,他不太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这样,或者他当时突破的情景吓坏了他,他真怕了,怕再次陷入那种垂死的境地。
只可惜,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于是,他又将自己送进了齐师设下的危局。
想到这儿,乔溪不由苦笑,他望着清虚山的方向,不由打了个冷颤,心中想:
“我还是去做个散修吧。”
乔溪想家,想父母,想哥哥、妹妹,也想那间屋顶以及可能自己幼时因病躺了一年多的床。
那屋和床狭窄但安全,那里的亲人普通却善良。
兖州有清虚派,相邻的冀州有太玄道宗,两州交接的地方就有些小派和散修活动。
他们大多合伙依了些微型、小型灵脉修炼,有的甚至只靠一口灵泉井来维持,就如朱羽他们三个。
他们三人是散修,散修散漫惯了就没这么多规矩,他们在洞府里常像俗世中的兄弟一样称呼:大哥朱羽,二弟(哥)郭远,三弟杨真。
他们也会给熟人或敌人起外号,或谑或戏或者就是口顺好喊。
就像这仨,老大朱羽喜欢炼丹,常用个葫芦法器装火,便被称为火萌芦;老二郭远的飞剑是青金石心铸炼的,祭起来耍时青光道道,便被称为青虹剑;老三杨真不苟言笑,可斗杀起来,常出其不易以一把飞刀暗中取胜,便被称为无影刀。
今天,这仨个兄弟正愁着脸商议事情,只见那个矮胖的火葫芦朱羽言道:“两位兄弟,那乱石山银链儿关鹏可放下话了,我们再要不去投靠他,他可要遣人来捉我们了。再一个,我们这口灵井眼见的灵机浅簿,咱们也要想个法儿。”
青虹剑郭远脸黑嗓门大,只见他大声道:“关鹏老儿太不是东西,他不只心黑手毒,如今连自己的女弟子也霸过去做小。我们怎能与他为伍?他不来便罢,来了准让他吃我一剑。”
朱羽不肯理他,看向了老三无影刀。
无影刀杨真是个瘦高汉子,见大哥看过来,便轻声说道:“这些只待解决了段家庄的事,便一发没事了。”
朱羽听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向了老二郭远。
郭远见状,急忙喊道:“大哥,这可不怪我,当日那段璋初来,是你让我试他手段,我才劈了他一个跟头;后来,咱们想要凑伙了,他不肯,又只在他庄里猫着,他有阵法相护,我们又破解不了,你设计让我诱他出来,谁想他又有那龟壳护身,捉他不能。”
朱羽苦笑道:“我们请他来商量借地同修,不想让他小瞧,才让你与他试手,你却出手重了,他羞恼下自然不肯轻易松口。至于后来诱出他来,也是不想伤他性命,才让他逃回。只是这几般下来,再不好开口了。”
三个正商量间,忽听得外面有人喊门:“三位道友可在,老夫段璋携乔溪道友来访。”
三个一愣,这朱羽抚掌轻笑道:“真是嘴邪,讲谁谁到。这不就送上门了,不过这个乔溪是谁呢?”
那郭远大声道:“且快去看来,莫让这缩头老龟跑了。”
你说这乔溪不是还在东湖城郊外吗,咋一会儿就到了这里,还与什么段璋厮混到一起?
前面说过,乔溪心冷之下想起了散修两字,而这边又是散修、小派的集聚地,便直接来了。
只是他精血丢失,法力衰退,不敢轻驭法器,多靠两只脚赶路,自然就慢了。
只说这一日,乔溪到了一处地方,眼前一片的高大柳树围起来两三百户院落,又有一条小河从远处山上流来,从庄子中间流过,直流入那柳树林深处去了。
乔溪见了这等好地方,便想着进树林里休息一会,便直接走了过去,刚走到林边,不想却碰到了一层看不到摸不着的障碍,心中一动,忙运起神识察看:
青蒙蒙一座大阵像个大碗倒扣,罩住了眼前的树林和庄院,乔溪知道这里面住的一定有修道之人,而且还不简单。
像这种笼罩百里方圆的大阵没有深厚传承或雄厚实力是弄不来的,当然清虚、太玄等大派的护山大阵更是几代修者的努力而建成的,威力巨大,效果也更显着。
段璋做为段家的当代家主,只有溶血境后期,他也是段家修为最高的人。
此时的他正独自徘徊在祖屋的一间静室内,静室四壁刻有聚灵阵法,闪现阵阵青光,很明显,阵法已经打开,可段璋明显无心修炼。
段璋身材适中,约五六十岁的年纪,须发已有些发白,此时他正徘徊在一张玉台前,台上有一枚玉简,一个储物袋。
段璋终于站定,像是下定了决心,伸手拿起玉简,向眉心处一贴,闭上了双眼。可不大会儿,他就失望地睁开了眼睛,无奈地把玉简又放回原处。
接着他又把手伸向储物袋,用心用力的去感悟着什么,可他终究还是失望地放回原处。
他又站了一会,神情愣怔,突然向着玉台跪下,惨声喊道:
“老祖啊,你为何走这么早?后人段璋不肖,修为不够,还引来外敌窥伺,怕是基业有失。老祖啊,您在天有灵,可要护佑我段家渡过这场大难啊。”
祷告完毕的段璋似乎好了些,冲玉台拜了拜,转头坐定,一挥手阵法大亮,显然又要开始修炼了。
正此时,对面阵法上忽然浮出一道红光,段璋见状一愣,护庄阵法预警?
不由皱起眉头,心中忖道:“是那三个散修,还是关鹏那个杀胚真亲自来了?”
段璋急忙忙出来观看,却见一少年道人正站在大阵外面含笑看向自己,不由心中惊异。
这少年面容清秀,身材挺拔,见了自己也不惊不慌,甚是自然,极像了大家子弟,可自己想遍周边的那些隐门密派,也没想起是哪一家的子弟。
他看不出来乔溪底细,只是隐觉修为与自己相仿,又如此年少,不敢怠慢,上前几步,施礼说道:“小道友在前,段璋有礼。”
乔溪看修士段璋,气血充盈,灵力精纯,知道有正宗秘传在身。可又见他偌大年纪,却还在溶血境打转,想来想去,怕是少了名师点拨。
乔溪还施一礼,口中言道:“道友勿怪,乔溪扰搅了,我本是游历之人,今天从贵庄处过,见景色绮丽,便想要拜访一二,不意贵庄大阵开启着,却一时触动了。”
段璋见乔溪言谈清晰,自感其神情从容,神气清正,便放了多半的心,说道:“若是平日,道友莫说呆上一两日,便是十天八天又何妨?只不过,这段时日却是不妥,非是段璋疑心,实因怕祸及道友,还请见谅。”
乔溪闻了话语,心中一动,自忖道:“此地灵机精纯,而此修传承也应深厚,不若帮他一帮,我或许也能得些助力。”
想至此,乔溪笑道:“相逢有缘,道友可信得过再下?我曾在清虚山中逢过仙缘,十年勤修也略有所得,道友信得过,详细说来,许能添些助力呢。”
段璋听到清虚山三个字,心中大震,天下九大派之一的清虚派驻地,他竟是这等大派弟子吗?
乔溪话里有话,清虚山中逢仙缘,并未明说自己是清虚弟子。
严格来说,他仍是清虚弟子,虽说这个弟子再无人问津,离山时符牌也尽皆交回,他是寒了心,也是为了让人放心,让别人认为他再也用不上了,也不想回来了。
段璋并未多想,他本是个老成持重的人,闻言大喜,直觉的是自己的求告让老祖显灵了。
当下开了大阵,两人并肩进了庄院,到的客厅,分宾主坐下,自有人奉上灵茶灵果。
乔溪提鼻一闻,香气扑鼻,灵气泌肺,心中道:“想不到此地还有灵园。”
略停一停,乔溪对段璋说道:“段道友莫怪,乔溪年少修浅,不能装事,还请道友详说前情,看能不能帮的上忙。”
段璋拱手道:“道友高义,说来也是段璋自己不晓事惹来的麻烦。”
“此处向东南三十里有一片洼地,生就一片野桃林,花艳且大,然果小而涩,人兽不食,更有一口灵泉井聚汇于深处。我本想着设法移来庄内添些好处,不想有人早占去了。”
“那三个在地下开了洞府,围了泉眼苦修,也是我不仔细,竟未发觉,只顾了探看,不想早被人发觉,围住了我。”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那个黑脸的郭远便与我动了手。”
说到这,段璋脸一红,看了一眼乔溪,不好意思地说:“小友不笑,我多在此潜修,偶出时也少与人争斗,所以斗他不过。好在这三人当时以也似无恶意,我得以安然离去。”
“不想前些时日,这仨个却来了我这,商量入伙同修,我一是因了祖命有训,二是不知对方底细,三更因了败北不忿,就拒了他们。”
“不想这几个屡来相扰,尤其是那个叫青虹剑郭远的黑汉,很是粗蛮无理。”
听到此,乔溪插话道:“这三人什么修为,又有什么如意法器?”
段障见问,连忙回道:“都与我修为相若,头一个叫朱羽,有个喷火的葫芦,自号火葫芦,言称擅炼丹药;第二个就是那郭远,使一把深青色的飞剑;第三个没出过手,只是面容阴沉,更是少言。不过,遁法精妙,怕更不好相与。”
乔溪听了,问道:“只这三个吗?段道友几次脱身,怕也不是十分的惧他吧。”
段璋点头苦笑,道:“这仨个只是讨厌,也不算恶人,虽搅扰不过,只依了大阵我也不怕。可不想后来却因为他们引来了大敌!”
段璋继续说道:“本地多是土山矮丘,只正南三百里处有一石山、两道恶谷,山有三五百丈高,地占四五十里地的方圆,内有小型灵脉,早年被一伙散修占了,后来又弄个宗门叫五行门,慢慢坐大,如今也有个三五百弟子,更有三个门主,一正两副,门主金塔儿杜仲,据说正准备冲击神境呢,平日里不太管事;三门主铜铃儿邓虹是个女修也不爱外出;只有个二门主银链儿关鹏好斗贪利,手段又狠毒,他有燃血中期的修为,这一带的修者都惧他几分。”
“野桃洼的三个不知与他有何瓜葛,竟被他派人寻上门来,两下里绊嘴,更不该的是我一侧偷听却又被人发现,直追来这里,被阵法所挡才悻悻而去,临走的时候还放言再来,这关鹏才是大敌。”
说了一通,段璋便拿眼瞧定了乔溪看。
乔溪自忖:“我若好时,那什么大门主或许弄不过他,这俩副的应该能斗下。现如今吗,却得再问下,这段家应还有手段未出。”
想至此,乔溪对段璋说道:“听你说的,野挑洼这仨个不仅非敌,还应做友才好。”见段璋猛点头,乔溪便接着说:
“想来那关鹏横蛮惯了,来也是独来,我倒也能应付,只是他手下众多,到时动起手来,怕遮拦不过来,段兄庄里可还有人手?”
段璋闻言苦笑,说道:“不怕道友笑话,庄内以我修为最高,几个子女虽说也能溶灵力入体,可只溶血初期,更无争斗经验,实在是不济事。”
乔溪点头,慢慢说道:“听你所说,那朱羽三人倒是个中能手,要快些拉过来共同对敌,只是需给些好处才好说话。”
段璋听到这,眼中一愣,脸上一红,半晌才道:“说来惭愧了,道友说到了明白处,我也不能只知瞒哄。”
他低头寻思会,似下定了决心,抬头正色道:“小友是大派高弟,可老朽祖上也丝毫不差的。”
段璋见乔溪面色如常,知道人家早有所觉,心中微叹于自家终是没落了,于是接着说道:“老祖曾也做到过太玄道宗的内门长老的。”
乔溪一听,心中一动:“内门长老?想来那段家老祖也是神境修士了,只是太玄山的道统为何遗落在此?”
只听段璋接着说道:“老祖一心苦修,二十岁燃血有成,五十岁破念得神,后来成为内门长老,为门派所重。可后来老祖六十多岁时与大敌争斗,虽力毙强敌,可自己也伤了根本。”
说到此,段璋面露悲愤,恨恨地说:“待老祖拖伤体回了门派,举派皆惊,可恨其中有些人见老祖根基已溃,境界渐跌,便生了轻视之心,有了轻用之意。老祖是个决绝之人,心灰意冷之下便以寻药问病之由离了门派。”
“待老祖云游至此时,境界已跌至血境后期,知道自己寿限不远,又见此地灵机初显,便起了开枝散叶的心。于是起大阵聚灵机,效世人择妻育子。”
“可怜当年老祖虽尽心授业,然子女皆困于血脉,直到寿终也未能调教出一个燃血境的子孙,又恐子孙因生非引敌,会因宝物招祸,乃设禁留嘱,非燃血境不可轻出大阵,非破念生神者不能得到留宝。”
“时至今日,引来大敌窥视,我段璋有罪啊。”段璋讲完旧事,心情明显低落。
乔溪听的明白,心下合计道:“这段璋守宝山而取不出,自然愧恨。破念生神?我这算吗?”于是,乔溪将神念尽力放出,向后面探去。
段家密室中,玉台横放,玉简及那个储物袋静静的放在上面。
密室外,乔溪的神识望着前面密麻的青光,心中苦笑:“阵法,我却不好用强。”
收回神识,乔溪对段障说道:“段道友,你若放心,我倒愿意去试上一试。”
段璋闻言一愣,几疑听错,见乔溪等着回言,才惊讶的道:“道友去试,自然无妨。只是不怕道友笑话,我因事急,这几日也曾多次去试,可都是徒劳。”
段璋见乔溪年少,就是大派子弟,最多是燃血有成,至于化念生神,呵,这么年轻的,没听说过!
两人来到密室前,段璋取出一块玉符往虚空一划,一道门户自开。
进得密室,段障对乔溪指道:“老祖就留下这两物,曾言非生神者打不开,道友可去尝试。”
乔溪并不着急,轻步上前,先对遗物深施一礼,口中郑重道:“前辈有灵,恕后辈无礼,今适逢其会,得邀助法,奈小子修浅,欲借前辈遗物一用,但有所得,必有一报。”言毕,拜了三拜,才伸手取过玉简,贴近眉心。
这边的段璋心情复杂,手中捏紧的玉符慢慢放松,心中只想了一件事:“但愿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