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北乐呵呵地笑,“下周公司团建,你去不去?”
“不去。”魏钊说。
“你这社恐的毛病怎么总不好。”陈见北说,“公司是我们合作开的,抛头露面的事情,都是我干的,你长大了,是时候撑起公司的重担了。”
“滚。”魏钊不悦地说。
陈见北见好就收,“团建的人数,我就不算你了。我走了,家里还有美人等着呢。”
“嗯。”魏钊淡淡地应着。
陈见北提醒他,“你今天是不是该回家了?”
“嗯。”
魏钊和父母没有住在一起,创业初期常常以“忙、没有时间”为借口,不常回家,时常被董远倩打电话抱怨。董远倩见过几次魏钊因为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她就不再强迫魏钊回家了。
可现在是创业中期,已经缓过最开始时兵荒马乱的阶段,魏钊没有借口不回家。
至少一个月,要回家一次。
又该回家了。
魏钊叹了口气。
“知道的,知道你是回家,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上刑场。”陈见北打趣魏钊。
魏钊摇头,不愿多说。
陈见北到了适婚的年龄,同样天天被父母电话轰炸,他多少有点感同身受,“妈是亲妈,顶多说落你几句,你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就是了。你可别叹气了,听得我头皮发麻。赵爽总说,你看着年纪轻轻又老气横秋的。”
“这两年觉得自己真的老了。”魏钊说。
陈见北说,“可别,你可是咱公司里,公认的单位之花,王秋不是说,‘你一票我一票,明天魏总就出道。’”陈见北学女同事夸张的表情,“魏总好帅啊!”
“赶紧走。”魏钊眉头紧锁,他本就眉眼色偏重,蹙眉时更显浓黑。
“别总一个人呆着,想喝酒的时候,随时叫我。”陈见北拍了拍魏钊的肩膀,“别让自己生病了。”
“我心里有数。”魏钊说。
陈见北给他一个“你最好说到做到”的眼神。
魏钊家最富裕的时候,是住独栋别墅的,魏钊家,最普通时,是一家几口挤在老破小的两房里,这是董远倩和魏荣光的婚房。
魏荣光发达后,这个破旧两房一直没有卖掉,但是很少回来。
现在,董远倩和魏荣光仍旧住在这里。
像是一切回到了起点,又像是到了终点,那些富丽堂皇的画面只是做了一场虚幻的梦境。
魏家以前是大房子,现在不是。
魏家以前有两个保姆,有司机,现在没有。
魏钊抬腿上楼,木质扶手栏杆,斑驳的墙壁上贴着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还有几个电话号码是直接写在墙上的。
有孩子从楼上跑下来,魏钊侧身让他们先过,孩子很有礼貌,“魏钊叔叔好。”
“你好。”魏钊回应小孩子。
跟在后面的大人歉意地说,“魏钊回来了,你妈一大早就出去买菜了。”又嚷嚷着孩子,“跑慢点,别摔倒了。”
魏钊继续往上走,走到四楼时,听到楼下那对母子说话声音。
老房子,不隔音。
魏钊家住五楼,他站在门口有些喘气,准备开门发现没带钥匙。
敲了门,董远倩端着菜来开门。
董远倩开了门锁,就端着菜往屋里走,看到儿子进门,絮絮叨叨地念着,“喊了老的喊小的,没一个人搭把手,我欠你们魏家的。”
魏钊换鞋,去洗手,出来帮忙端菜,“我爸没在家?”
“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他,我是指望不上了。”董远倩烦闷地说,“洗手吃饭,我们不等他了。”
“我去给我爸打个电话。”魏钊去阳台打电话,那边人声嘈杂、笑声一片,和家里的低气压形成对比,挂了电话魏钊想点一根烟,想到董远倩有洁癖,忍住了。
“他怎么说?”董远倩站在客厅里等待。
魏钊说,“我爸那边还有点事儿,忙完就回来。”
“和一群老娘们整天凑一块唱唱跳跳,我看他是乐不思蜀,忘记家在哪儿了。”董远倩把围裙挂在凳子靠背上,“不提他了,提他我饭都不用吃了。”
魏钊不爱回家,一方面是魏家破产后,董远倩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前些年诊断出来焦虑症,严重起来时常凌晨三四点给魏钊打电话,要死要活的。
家务活儿累,魏钊说找保姆,董远倩又不让,说浪费钱,说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
这几年,魏钊真切地感受到,董远倩和魏荣光都老了。
魏钊耐心地听了董远倩的抱怨,大概意思说上周让魏荣光去买牛奶,魏荣光买回来一提酸奶,而且没看生产日期;前两天让魏荣光去买醋,魏荣光买了瓶白醋,他明知道是炒菜用的……
董远倩语速快,说到气愤处,语调极重。她的每个重音,像是踩在魏钊的神经上,他太阳穴隐隐地疼痛,夹菜的筷子已经放下,可惜董远倩没有看到。
“自从出事后,你爸就泄气了一样,不想着东山再起,整天就想着吃喝睡,舒服地过退休的日子。”董远倩哀伤地说,“这样的日子,我真是过够了。”
“这事儿肯定是我爸不对,你别生气,我见到他一定会批评他。”魏钊诚恳地劝导,这些话自然地从他嘴巴里说出来,脑袋里却是空的。
董远倩被儿子哄得开心了一些,“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很烦?”
“没有,永远不会。”魏钊嘴甜着劝。
董远倩高兴了,她又想起一件事儿,“你现在和杨安安联系了吗?”
杨安安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出现在魏家。魏钊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来,他说,“怎么了?”
“最好不要联系,见到也不要打招呼。”董远倩说,“前段时间,我去医院遇到杨安安她妈妈了,她找我打听你的消息。”
“你怎么说的?”魏钊佯装很感兴趣。
董远倩说,“我说你有女朋友并且快结婚了。她女儿不是大明星吗?当了明星的妈看着不一样了,珠光宝气看着富贵得很。他们这种势力小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走多远。”
“嗯。”魏钊想起来,难怪上次见到杨长虹,她没头没脑要说给份子钱,原来出处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