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安只是拿水的功夫,辛怡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辛怡好奇心太重了,真怕别人会认出她来,闹出什么风波来。”
见过蹭婚礼酒席的,没见过蹭白事的,这要是传出去,杨安安和辛怡都会被笑死的。
“她去那里了。”现在是休息时间,魏钊指着办事人家的胡同口说。
杨安安无语,“她去那里做什么?”
“不太清楚。”
杨安安拿起桌上仅剩的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水,才想起来问魏钊,“你渴吗?要不要喝水?”
“……嗯。”魏钊没说,这瓶被杨安安打开的水瓶,是他拿来准备喝的。
杨安安又跑回车那里去拿水,顺便把旁边两个班子的水也帮忙送了,她回来时,刚才被她喝了一口的瓶子,已经见底。
杨安安看着空着的瓶子,有点发呆。她和魏钊结过婚,两个人共用餐具、杯具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虽不合时宜,杨安安却觉得,魏钊不排斥她,这是个很好的讯号。
魏钊见杨安安盯着空瓶子看,以为她是不乐意了,便解释,“刚才太渴了。”
杨安安转移开视线,“没事儿。”
“这家应该是有钱人家,或者是很注重葬礼的。”杨安安说,今天请了四班响乐,这在农村葬礼来说,算是上牌面的。
两个人枯坐着反而尴尬,既然有了话题,魏钊就说多一些,“听师傅说,去世的是位老太太,年轻时候丈夫去世,一个人养大儿女,今天的响乐班子,是儿子一班,女儿一班,外孙外孙女一班,孙子孙女一班。”
“她一定是位很好的老太太。”杨安安猜测。
魏钊点头,“去世年龄九十五,没有遭受疾病折磨,是突然去世的。”
“这叫喜丧吗?”杨安安问。
魏钊说,“对。”
杨安安了然,“难怪今天吹的曲子都很欢快。”
“师傅说老太太很开明,前几年就开始交代自己葬礼的事情,她要求子孙不能哭哭啼啼的,要高高兴兴地送她走,说她这辈子最烦眼泪了。”魏钊补充。
“是个很酷的老太太。”儿孙满堂,福泽绵长,杨安安不能想象自己九十多岁时,是否能够做到不惧生死,坦然地安排后事,她说,“挺羡慕她的。”
魏钊怪异地看她一眼。
杨安安愣了一下,赶紧摆手解释,“是羡慕她年轻守寡却能养大子女,且家庭关系融洽,她一定是位坚韧又有人生智慧的老人。”
“我以为你羡慕的是她年纪轻轻没有丈夫。”魏钊压着嘴角,说。
“……”杨安安知道魏钊是故意这样说的,她就故意回,“如果有老伴,不知道老太太还会不会这般高寿。”
魏钊笑了笑。
杨安安看他一眼,“男的是不是都想升官发财死老婆?”
“我没有。”魏钊辩解。
杨安安撇了撇嘴,“那是你现在还没老婆。”
这已经上升到人品问题,魏钊必须自证清白,“如果我们感情出现问题,不能弥补,我们可以选择离婚,但我不会希望她死亡。”
不是每段不幸福的婚姻结局就是撕破脸的,魏钊是普通人,他不该被代表。杨安安说,“辛怡说你是男人代表,情绪稳定又有格局。”
“她没见到我阴暗的内心。”魏钊低垂着头,他说。
杨安安好奇地问,“你阴暗的内心是什么样的?”
远远看到有人提着篮子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抹泪。其他人提醒魏钊,“有人来了。”
这客人刚才还在哭,走到跟前了,反而擦干眼泪,换上哈哈哈的笑声,只是笑声里面带着哭腔,可因为今天的场景,没人会挑剔她笑得不够真诚。
迎人,直到客人走到跟前,把人送出一段距离,才能停下响乐。
话题被打断,就很难接上。
但是杨安安实在好奇,“你阴暗的内心什么样的?”
“没什么。”魏钊却不肯说了。
既然他不肯说,杨安安只能合理地猜测,“我猜一下,比如拿我们的关系来说,我内心阴暗会想:她一定不要成功、一定要越来越差劲,你会不会这样想。”杨安安配上恶狠狠的语气。
她把他想得肤浅,魏钊无奈地摇头,“我没这样想。”
杨安安扛了扛他的肩膀,“说说嘛,你最生气的时候,怎么想的?”
“你真的想知道?”魏钊问。
杨安安点头。
魏钊声音低沉,带着郁闷,“会想,一定是我很差劲,她才会离开我。”
杨安安鼻子酸酸的,观众说她有眼泪牛逼症,眼泪说来就来,可观众不知道,她每次酝酿情绪时候,会把最伤心的时候拿出来想,大部分她会想到和魏钊分开那天。
毕竟除了和魏钊分开,她没有其他的伤心事。
魏钊又说,“后来我不那么想了。”
“嗯?”杨安安觉得自己已经泪眼汪汪的了,她转开头。
魏钊接着说,“我看开了。”
辛怡高高兴兴地跑回来,“你知道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是谁吗?她在门口一直笑着,到屋门口看到遗体,开始放声大哭,我以为是女儿,谁知道竟然是儿媳妇,是从外地赶回来的,而且是大儿子的前妻。连前儿媳妇都能这么伤心,这位老太太一定是位很好的人。”
“原来儿子、儿媳出来迎接亲人,是要行跪礼的。别人不认识我,以为我是来吊唁的,好像是老太太的儿子吧,迎出来就跪我了,吓我一跳,把他扶起来,我们俩都很尴尬。我过意不去,随了一千块钱的礼钱。”辛怡又说。
她说了一大通,才看出来魏钊和杨安安奇妙的氛围,“你们怎么了?”她又问杨安安,“你刚才哭了?”
杨安安捂了下眼睛,不让辛怡看,又觉得在魏钊面前哭有些尴尬,她质问辛怡,“你还进人家家里去看了?”
“我看到老太太的遗体了,她身上的衣服很好看,听别人说,是老太太自己采买的。自己为自己布置和规划了葬礼,这个想法好酷啊。”辛怡又开始胡说八道,“我问了那家店的地址,等我们回去,我也要买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