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杨安安肯定地回答,“怎么了?”
魏钊语气表面是平静的,却带着紧张的颤抖,魏钊从不这样的,“电话是梁家有打来的,他问辛怡是不是有孩子。”
“梁家有在胡说!辛怡没结婚,怎么可能……”杨安安说着,她停下,问魏钊,“梁家有还说什么?”
“他说,辛怡问梁家有,介不介意她有孩子,能不能接受别人的孩子。”魏钊陈述。
“……”杨安安和魏钊面面相觑,不好的猜测在两个人的脑海中同时产生:辛怡现在已经怀孕。
“辛怡没有告诉我。”杨安安说着要回到房间去。
魏钊抓住杨安安的手臂,提醒她,“你好好和她说,辛怡大概是没拿定主意。”
“好。”杨安安回房间。
几秒钟后,房间里传出惊叫声。
魏钊冲进房间,他搀扶着瘫软在地上的杨安安,立刻去查看床上辛怡的状况,拨打急救电话……
辛怡死了。
那瓶她谎称为维生素的瓶子里面,装的是药丸。辛怡那么怕疼的人,她用刀片杀了自己五次。
半夜的急诊室,杨安安是第一次来,她在电视剧里扮演过的角色曾经有半夜医院的戏份,按照剧本里面的,“她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可拍摄现场和真实现场怎么会一样呢,这没有预演、没有重来,只有一次的机会。
杨安安靠着墙壁瘫软在地上,她手上和衣服上沾着已经凝固的血痕,那是辛怡的血。
魏钊在和医生说话,医生表达遗憾。
在送来的路上,医生已经为辛怡紧急包扎,但是他们的话同样很冷静,“伤口太深,她的求生欲望不强烈,我们会尽力救她的。”
“辛怡死了?”杨安安仰头,问魏钊。
魏钊蹲在她面前,和杨安安平视,他轻缓地点头。
杨安安脸上的表情机械又僵硬,“辛怡怎么会死,半个小时前,我们还在聊天,她还在说未来……”
可辛怡的选择,并不是突然的,她早已经表露出迹象,辛怡多次说过“死亡”的话题,没有惊恐没有不安,而是很坦然和淡定。辛怡预想过要办什么样的葬礼,可是杨安安不知道,以为她是被氛围感染,是辛怡情绪敏感。
“她早就告诉我了,可是我没发现,我一直都没发现。我以为她只是暂时的不开心、情绪低落,可她是早已经开始做离开的准备。”杨安安喃喃低语,她不是说给别人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
有一种人,见过她的每个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外向、开朗”,可那只是她选择的保护色,她实际是外向的社恐。
“辛怡选择你离开的时间,是不想你难过。”魏钊说。
杨安安抓着自己膝盖上的衣服,她紧紧地揪着,“可是我还是很难过,如果我没离开那一段时间,辛怡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魏钊不知道。
“是不是?”可杨安安需要一个答案。
魏钊只能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是吧。”
“我不了解辛怡,我不配做她最好的朋友,我不配她的信任……”
差一点……
如果早点回到房间去,是不是能缩短送诊的时间。
如果没有出去接电话,没有和魏钊聊天,是不是辛怡就会顾及杨安安,不会选择离开,毕竟辛怡已经为了杨安安熬了这么多天。
如果……
没有如果,辛怡离开了。
辛怡说,她想有个热闹的葬礼。
辛怡说,她喜欢这个地方,有四四方方的院子,她的老家就是这样的,坐在屋檐下能看到整个家,目之所及的归属感,让她很安心。
辛怡说,她最怕孤单了。
村子有公墓,但是不准外来人入葬,这是大家墨守成规的规矩。
胡师傅平时是个做事厚道的人,他开口求人,事情就算办不成,别人也不会出言为难,而是会给他出出主意,“要不给她找个人家,年纪轻轻的,又是客死他乡,路上有个陪伴。”
胡师傅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活着被人欺负,死了也要遭人作践吗?这个不行。”
“那以什么名字入墓园呢?以谁的家人入?生老病死,死是最后一件大事,不能乱了规矩。”从来没有毫无关系的外人入葬公墓的先例,且村里是不会轻易开这个先河的,否则只会更多的效仿者。
“以我女儿的名义。”胡师傅说。
“这……”村里管事的人,不能立刻给答复,只是惊讶,“这姑娘也不是你的亲属,你怎么对她的去处这么上心。”
胡师傅说,“合眼缘,像家人。”
“我们商量商量。”管事的人说。
还没等到管事人的答复,彩霞婶子不同意了,“怎么能以你女儿的名义,这乡里乡外都知道你就一个女儿,她是你女儿了,你让咱们的女儿怎么办?”
胡师傅被吵得头疼,“名义上的,就是说起来是这样。”
“名义上也不行,你的名字刻在墓碑上了,写着你的女儿,那不就是咒我们女儿吧。她不能葬在我们这里。”
“那要葬在哪里?”胡师傅反问。
“她自己的家呢?这要问她爹娘,或者买块墓地,就是不能葬在我们这里。”彩霞婶子坚持不肯妥协。
夫妻两个争论不下。
辛怡去世的消息,杨安安第一时间通知了辛怡的父母,她的父母第二天下午才来,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辛怡,而是抱怨,“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她怎么死的?留下什么遗言没有?钱呢?怎么分配的?”
“不清楚、不知道。”杨安安机械地回答。
辛怡妈妈从辛怡手指头上撸掉戒指,戴在自己手指头上,“我们要赶快去查查她都有哪些遗产,自己吃好的用好的,苛待自己亲爸妈,活该,护了这么久,最后不是还是归我们。”又嘀咕,“她是我们生的,她的所有东西就该属于我们。”
让他们来是商量辛怡的葬礼的。
杨安安提醒了自己一次,她询问辛怡的母亲,“你们希望辛怡在哪里入葬?”
辛怡爸爸说,“现在不是流行骨灰撒大海吗?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
辛怡妈妈连连点头,“对,省得占用空间,就撒大海里面吧。你替我们办了吧,把火化证拍照发给我,注销户口办其他手续要用。”
杨安安觉得牙齿要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