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里忧带着从隐族赶来的隐医秘密进了也月宫中。
隐医的医术要比天族的那些神医更加高明一些。
花醉月昏迷的这几日,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但是经由隐医的诊治,脸色已经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隐医收了针,夜月辉便急匆匆的开了口,“如何?”
“回少主,少夫人身体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身体恢复了,人却还未醒过来,这明面有问题。
隐医拧着眉心,“少夫人的身体虽已无碍,但是少夫人受的那一掌,其中包含了魑魅所化的魔魅之力。少夫人中了心魔,纵是老夫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夜月辉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花醉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从出生至今,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后悔过。
若是他当初没有隐瞒她,若是当初她没有冲过来替他挡下那一击,现在的她也就不会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他真该死!
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却因为他的一时游移,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
极力压制内心深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夜月辉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动也未动,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既是中了心魔,那定然会有破解之法。你可知晓破解心魔的办法?”
“这……”
夜月辉微微抬眸,眸子深处压抑着情绪,“有什么话直接说。”
很难想象,她若是死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个时候,他怕是会失控。
隐医被夜月辉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他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回道“蜉蝣一族自上古时期被赶出四海八荒之外,便以魑魅为引修炼魔气,该如何解除少夫人体内的魔气,怕是只有蜉蝣一族的王庭才知道。”
一番话,隐医额上已经是冷汗涔涔。
说到底,蜉蝣一族能蹦跶的这么欢快,这其中少不了自家主子的推波助澜。
当初上古时期留下来的神魔族,一脉是上古魔脉传承下来的蜉蝣一族,一脉是上古神脉传下来的隐族。
隐族和蜉蝣族,乃是相互对立相互克制的两个上古族。
然而蜉蝣一族仗着自己上古血脉的身份,大肆残害三界生灵为三界不容,后来被三界合力赶出来四海八荒。
隐族因为强大的血脉,没有了蜉蝣一族的掣肘,就成了虚天神帝忌惮的对象。
夜月辉的母族原本就是隐族的王庭,当初神魔大战,神帝因为忌惮隐族,便使计谋让隐族人死在了神魔大战中。
而且当初三界各方实力都参与了这场针对隐族的计划。
对于隐医的话,夜月辉一点儿也不意外。
蜉蝣一族被赶到了四海八荒之外的虚天之中。虚天之中没有了可供他们修炼的魔气,那些飘荡的蜉蝣一族就成了他们修炼途中的魔气供应者。所以蜉蝣一族一定有解除心魔的办法。
而且,花醉月身上被重下的心魔,也是蜉蝣一族的手笔。
只是如此一来,若想要替花醉月解读,就必须去一趟蜉蝣族了。
房间里的气压低的吓人,隐医被夜月辉身上阴郁之气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少主恕罪,是属下无能,不能替少夫人诊治。”
夜月辉眼珠子动了动,硬生生的压住了想要杀人的冲动。僵着嘴开口,“不怪你,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夜月辉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问了一句,“她还能坚持多久?”
“回少主,这个需要看少夫人的求生意志。若是求生意志强一些,怕是能坚持几个月,若是少夫人的意志不强,怕是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若是心魔占据了上风。醒来的人是不是少夫人都难说。
这话,隐医没敢说。
夜月辉深深的看了一眼花醉月,用冰凉的手指摩擦着她的脸。
“好好或者,若是你不小心死了,我定会让整个魔族陪葬的。你不是很在乎你的族人么,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夜月辉的语气低沉宠溺,若是不去听他说话的内容,还以为他在说什么情话呢。
一旁的魔医离的近,将这话听了个完整。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满头黑线。
少夫人若是醒过来了,会不会追着少主打啊。
少主这动不动就要灭少夫人全族的话,听着就欠揍。
……
另一边,天族的大殿之上。
神帝有些震惊的看着从天族的边境传回来的消息,只觉得心烦不已。
他派到边境最威武的神兵神将,竟然没能够抵挡住蜉蝣人的攻击,还白白折损了破云这位大将。
那些蜉蝣族承自上古一脉,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可是他派去的也是天族最为强悍的神兵神将,竟然没能抵挡住这些蜉蝣人几天的攻击。
这一次领兵的神将破云更是拥有隐族血统的人,竟然就这么死在了边境?
当初神魔大战,破云因为下凡历劫,所以侥幸逃过一劫,后来成了天族的大将军。
这些年,神帝一直在忌惮破云隐族的身份,这一次刻意将他派出去对付蜉蝣一族。
私心里,他希望破云能够在这一次同蜉蝣族大战中死去,却又希望破云能够抵挡得住蜉蝣一族的攻击。
可是他没想到,这才几日,破云竟然就死在了蜉蝣人手里。
正是心烦的时候,魔卫来禀。
“陛下,大皇子求见。”
正在处理这些战报的神帝闻言,不由揉了揉眉心,“让他进来吧。”
夜月谣能来这里,定然是知晓了破云已经死在边境的事情。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于仁慈了些。
片刻后,夜月谣大步走了进来。
“父王。”
夜月谣对着神帝恭恭敬敬的做了一礼,才道,“父王,儿臣得到消息,那蜉蝣一族来势汹汹,破云将军已于边境殒命,此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
神帝叹了口气,“蜉蝣一族来势凶猛,若是真让他们攻上了四海八荒,怕是三界从此再无宁日。”
夜月谣显然也有这样的担忧。
他想了想,直接跪了下来。
神帝眉心跳了跳,瞧着他的动作连连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夜月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父亲,破云将军既已身死,我变境神兵群龙无首,蜉蝣一族只会更加猖狂。儿臣愿为三界生灵,前往边境抵挡蜉蝣族进犯。”
神帝:“……”
“胡闹!”
神帝啪一下将手中的折子拍到了桌子上。他的面上隐隐浮出了几分怒意。
吓得天宫的几个天官直接缩成了鹌鹑样。
神帝用手指着夜月眼,“那些蜉蝣族,连身为隐族的破云都不是对手,你去做什么,送死?”
神帝说着,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天族的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天界的。抵御蜉蝣,不是你要做的事情。”
夜月谣也有些意外,自己的父王竟然发这么大的火气。
他再度拱手,“父亲,蜉蝣一族来势汹汹,三界生灵危矣,儿子身为天族的太子,岂能置身事外?”
他身为天族的太子,未来的天帝,理应在最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夜月谣也不明白,父亲为何阻止他。
夜月谣不死心,再度开口,“父亲——”
只是话还未说,神帝便已经罢了罢手,“不必再说,此事我定然不会同意的。”
夜月谣抿唇不语。
神帝语气缓和了些,“你是天族太子,你的安危不值得你去边境拼杀。”
“父亲。”
夜月谣皱了皱眉,语气坚定道,“正因为儿子是太子,所以才更要以身作则。儿子去抵抗蜉蝣一族,既可以鼓舞士气,又能亲自正面抵御蜉蝣一族……”
见他如此执拗,神帝的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那蜉蝣一族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当初我们合三界之力才将蜉蝣族赶出了四海八荒封印,纵然你是天族太子,也不可能对抗蜉蝣族。”
夜月谣还要说话,神帝却有些不耐烦的罢了罢手,“下去吧。无需多言,说什么我都不会允许你去边境冒险的。”
夜月谣是被人强行带下去的。
神帝不放心,又派了几个人专门看着夜月谣,就怕他自己私自带人去边境了。
夜月谣前脚刚走,夜月辉后脚就来了。
神帝对夜月辉的态度还算和善客气,然而这态度却不似是对待儿子的态度,倒像是对待下臣的态度。
夜月辉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只硬邦邦的说明来意。
“你说什么?”神帝有些意外,“你要去边境对抗蜉蝣族?”
“是。”
夜月辉拱手,“儿子听闻破云将军已经在边境殒命。边境群龙无首,恐是无法抵御蜉蝣一族。儿子虽然修为低下,却也知晓蜉蝣一族不能入境,否则三界危矣。”
夜月辉的本意并不是去边境抵御魔族,而是寻找替花醉月去心魔的方法。
只是前往蜉蝣族,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罢了。
神帝并不在乎夜月辉这个儿子,所以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知道当年隐族的人还留下来不少,即便夜月辉没了神骨,他对他还是有所忌惮的。
所以夜月辉提出来前往边境,他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边境确实需要有个人来主持大局,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夜月谣,夜月辉倒是刚好合适。
夜月宫
花醉月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倒是想醒来,但是就是醒不过来,就像遇到了迷雾一般。
夜月辉心情不好,整个夜月宫的人行事都是谨慎又小心,生怕夜月辉动怒。
在夜月宫伺候的仙婢神侍更是连连叹息。
自从二皇子妃嫁到了天族,夜月宫好久没有这么冷清安静了。
自然二皇子妃总会拉着二皇子看热闹坐在院子的中央吃着水果享受生活。
然而现在,一个昏迷不醒生死不知,一个面目冰冷神情阴郁。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二皇子殿下,以前的二皇子脸上总是挂着温润的笑意,如今连这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二皇子更是整天整夜的呆在房间里,亲自替二皇子妃喂灵药。
房间内。
一封从边境传来的秘信,夜月辉一挥手,那秘信散成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灵光。
离忧从门外进来,随后抬手在房间里打了一道结界,才道,“少主,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少主传唤随行。他们都是我们隐族万里无一的好手。”
其实他是十分不赞成自家主子亲自去蜉蝣族涉险的。
眼瞅着多年的布局,主子马上就能手刃仇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子却要去蜉蝣族涉险。
夜月辉眼神晦暗,捏着手中的茶杯,“嗯。让影子过来,代我去边境。我带着他们直接去虚无之境。”
离忧愣了愣,一脸的诧异,“主子竟要亲自去蜉蝣族的地盘?”
夜月辉眯着眸子,不置可否。
“他们让她受伤,我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才是。”
离忧:“……”
离忧有些担心。
虽说隐族如今的实力并不惧蜉蝣一族,然而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入蜉蝣族的腹地,是不是太冒险了?
夜月辉却没心情同他多说话,又问了一句,“破云怎么样了?”
“破云将军身受重伤,不过已经被我们的人救回去了,性命无忧。”
“嗯。”
夜月辉应了一句,没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初九端着药碗进来。
她原本打算亲自给花醉月喂药,结果还没段到跟前,药碗已经被夜月辉顺手接了过去。
初九:“……”
就很气。
这都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她现在是连给她主子喂药的机会都没了。
初九抿唇冷脸。
要不是看得出来这跳跃的二皇子是真心关心自家殿下,她怕是要揍人了。
初九放下药碗,最后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的花醉月,出去了。
初九出去了,夜月辉便端起药碗喂给花醉月喝。
只是药还没喂进去,某人便连吐舌头将药给弄出来了。
夜月辉:“……”
夜月辉叹了口气。
每次喂药都不乖,该罚。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花醉月嘴巴一张,一口药便进了嘴里,又有灵气引导,很快便被咽下去了。
花醉月觉得难吃,眉毛都跟着拧起来了,嘴里还嘀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