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楼将南京拔步床给了庞春梅的这一事,在西门庆府上造成极大轰动。
众人心中都无法理解孟玉楼,如此名贵物事就这么给了庞春梅,其实几乎就等同于是将上千两雪花纹银双手给庞春梅奉上。
当这张拔步床被众小厮抬至庞春梅房内时,引来府上一大票人在旁观看,就连吴月娘也是哑然失色。
一番整理过后,庞春梅一屁股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嗑着瓜子,悠哉游哉。
庞春梅原先睡着的那张床让小厮从房内抬了出去,那张床原也卖不得几文钱。
待得明日让小厮拎着斧子将其砍碎,用来填炉子烧火也就是了。
孟玉楼独个在房中郁郁寡欢,望着赫然空出来的一大片空间,时不时的怔怔发愣。
就连指甲都嵌进肉里面了,咬紧牙关,一遍遍思量庞春梅此人。
不住地抑制着心中怒火。
且说此时武松正在家中和潘金莲一同送别潘金香和李镇宗母子。
潘金香母子二人在府上久居近半月,今日李贤佑派人捎口信来,说接他母子二人回家。
潘金香当时问说,李贤佑现在人在何处。
那人明知道却不说,只是告诉潘金香:“李公公已将手头事情全部摆平料定,夫人和少爷随我回去便是。”
李贤佑公事繁忙,潘金香不敢多问,略微整理了一番李镇宗的行装,便随此人上路了。
武松府上众人全部相送,无一人敢怠慢潘金香。
人人都知道潘金香的相公是宫里手握大权的李公公,若能与潘金香交好,于自己而言可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潘金香临行前一再告诉潘金莲,说平日里闲来无事时六妹实在应该去家里走走。
早前家中窘困,六妹不去便不去了。
但自从金莲她五姐夫从外归来,家中日子过得气派起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潘金莲点头应承着,随同武松一起将潘金香母子二人送走。
潘金莲和武松回到房里之后,潘金莲问武松:“金国的那个什么英王之后莫非再也没有给衙门压力?《伽蓝经》一事,金人毕竟没有得到一丝一毫,莫非就此罢手了?”
武松道:“若说再也没有给衙门压力,那根本也是不可能。”
“金国和大宋千里迢迢,英王完颜豪一干人等不远万里来到大宋,没有任何斩获便打道回府,似乎是说不大过去的。”
潘金莲秀眉一蹙,若有所思道:“这便奇怪得很了,既然金人对《伽蓝经》仍旧不肯罢手,李贤佑此时为何回来?”
武松摇摇头,此事再三思量也不明白其中要理。
这几日家中无事,武松每日不是在潘金莲闺房里醒来,便是再李瓶儿闺房里醒来。
时不时的去衙门和厢公事所走一走,自从他官升至金吾卫副千户之后,日子比先前过得悠闲多了。
都头一职,杂事太多,每日处理不尽的公务。
若是清河县内风平浪静倒还好说,一旦是出了点大事小情的,武松便要率领士兵前去安抚和治理。
而远在东京城的蔡京蔡太师对武松有此等大恩,潘金莲和李瓶儿都深深牢记在心。
想着日后蔡京蔡太师府上再有喜事,定然还要备上厚礼命人送去。
武松手中的买卖自从开张以来,每日营业始终都算不错。
即便不说日进斗金,可也是日日都有进项。
这一日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弹指之间便就日落月升,时至戌牌时分时,时间这才过得慢了些。
武松坐在房内一直望着月亮,等待着亥牌时分来到。
左等右等,时辰终于到了,武松骑马从家中出去。
大街小巷人烟稀少,偶然撞见一两个与他同在厢公事所内办公的人员时,只是随口寒暄两句。
武松很快行到了天汉桥边附近的那间民宅门前,下了马来,假借望风,实则等候庞春梅和孟玉楼二人来到。
过不多时,只见一顶大红轿子远远行来。
行得近了些时,大红轿子缓缓停下。
两道倩影从轿内走出,走在前面的那道倩影随手扔给轿夫一点碎银,乘着夜雾向武松走来。
这两道倩影正是庞春梅和孟玉楼。
三人心照不宣,进门之前都是不言不语。
三人轻车熟路的开门,反锁,进院,进房,再反锁。
反锁上房门后,庞春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武松看了看孟玉楼,笑问:“笑什么呢?”
庞春梅用手指着孟玉楼的脸,忍俊不禁道:“白天时候,四夫人满脸苦大仇深的到底还是将她那张拔步床命人抬到了我房里,府中众人全都懵了。”
“四夫人……四夫人她,哈哈!实在笑死我也。四夫人分明对我恨之入骨,但是在众小厮和丫鬟们的眼皮子底下,又没法子对我发作,一再的和我以姐妹相称。”
孟玉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禁是对庞春梅翻了个白眼,沉声一叹,道:“老娘我当年在杨府过日子向来没怕过谁,老娘我说往东,旁人决计不敢往西。”
“眼下嫁到西门庆府上可倒好了,竟是被你这么一个小丫头欺负得没半点脾气,若是被曾经的那些故人得知了,当真要笑掉大牙。”
孟玉楼不开口还好,她越说,庞春梅越是笑个不停。
三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是眼下到了月黑风高之时,床上结实被窝暖和,彼此都不想在屋外浪费时间。
庞春梅走在前面,武松和孟玉楼一左一右的跟在后面,三人快步走进里边。
庞春梅和孟玉楼各自将身上的绣花红袍脱了下去,并肩坐到床边,转头看着站在她二人面前的武松。
庞春梅笑说:“还真别说,缘分这种东西可真是奇妙,武千户你说呢?”
武松笑道:“那是自然,其实如果没有昨夜之事,谁又能够想得到咱们三个人却还……”
武松话才说到一半,很是惊诧的闭紧了嘴。
孟玉楼凝望着武松问道:“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说了?”
庞春梅此时将一只鞋子脱在地上,正是要将袜子一并脱去,同样也是问武松道:“说啊,咱们三人却还怎样?”
只见武松先是一愣,继而迅速将耳朵贴在墙边,压着声音嘘声急道:“听,隔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