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夫妻一体,是要相互付出的。
看多了唐娘子同宋延宗,吴婶子同吴差爷的相处,才知道自己毫无怨言的付出被人当做了理所当然,才知道张铁牛并没有真的珍爱过自己。
加上容寡妇的出现,她才幡然醒悟,决定往后只对对自己好的人付出,绝不会像从前那般任劳任怨,要更爱自己一些。
此时说出这番话是她憋在心里许久的,她心中轻松之余,也庆幸张铁牛听了进去。
“娘~”
栓柱见父亲离开,他轻唤了王招娣一声,对母亲刚刚的话他似懂非懂的,但也大概理解了母亲的意思,先前没上学堂前并没有觉得自家父母相处模式同旁人有什么不同,直到现在才发现,同窗们的家中大多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理应要担起养活妻小的责任的。
是以他觉得娘说的有道理,只是爹如今走了,不知道会不会又同那容寡妇纠缠不清,若是他被娘撵了去,心灰意冷之下又不要他们了,可如何是好。
栓柱有些忐忑的看了王招娣一眼,见她面色平静,显然已经不会被爹再影响心绪了,这让他心中五味杂陈的,一脸黯然的低了头。
“回屋歇着吧,你爹是大人了,应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了,如今我同他夫妻缘分已尽,但到底是你们的亲生父亲,我不会阻止你跟梅儿同他亲近,他依旧是你们的父亲。”
王招娣自然知道儿子想的什么,但这一次她不想为了孩子再委屈自己,来世上一世,她也想为自己而活,孩子往后会有自己的人生,她不想再为了孩子牺牲自己。
如此想着,王招娣摸了摸儿子的头,催促着他回屋睡觉。
栓柱眼见母亲如此,生怕再惹她生气,只能点点头回了屋。
而梅儿经过刚刚的哭闹,早就精神不济了,此时依偎着王招娣的腿频频打瞌睡,王招娣在昏暗寒冷的院里站了一会儿,看明月高悬,清冷的月辉泼洒在地上,说不出的好看,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来,蹲下身抱起了女儿,脚步轻盈的往正房走去。
日子还得照过不是。
到了第二日,不等唐悦询问,王招娣就主动把昨日的事同桂香斋的众人提起。
毕竟昨日那么大的动静,只怕巷子里的街坊邻居也都知道发生了何事,与其让众人担心,还不如她早早的交代清楚。
王招娣是在午时众人围桌吃饭的时候说起来的,她面色平静,反倒像在说旁人的故事般:“张铁牛说那容寡妇嫌弃他不能赚钱养家,在外头有了个姘头,还趁着他出门做工领到家里来,被他逮了个正着,那容寡妇干脆破罐子破摔,撵了他出门,他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妻儿的人,前天夜里晕倒在我家门口,我不得已让他住了一晚,昨日下工到家,他又求着复合,想要同我和好如初,但被我拒了。”
王招娣轻描淡写的,没加任何感情色彩的把她同张铁牛的事交代的清清楚楚,让一众人唏嘘不已。
“当真是咎由自取,张铁牛真是瞎了眼了,如今倒好,被扫地出门才又想起你们母子来,你拒的好,就该让他长长记性。”
赵氏义愤填膺的,心里痛快不已,先前张铁牛辜负王招娣,非要抛妻弃子的同那容寡妇搅和在一起时她就断言,说他早晚会有报应,不想这报应来的太快了些,当真是大快人心。
“可不就是,能破坏别人家庭的能是什么好人,张铁牛当真是鬼迷心窍了,现下可好了,他得了报应,招娣你心里也能痛快些。”
吴氏连声附和,先前那段时日王招娣有多煎熬她们有目共睹,同为妇人,最是能共情她,如今张铁牛后悔了,不止王招娣,她们也跟着心里痛快了。
唐悦眼见众人议论纷纷的,王招娣却是有些强颜欢笑,她心里清楚,只怕王招娣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平静,毕竟是结发夫妻,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且生养了一对儿女,哪里能像她嘴里说的这般,心里没有一点波澜呢。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王招娣的手。
王招娣故作坚强的冲她露出个笑来,只是那笑意多少有些苦涩。
赵氏同吴氏你一言我一语的批判了张铁牛一番,只是到最后两人却是交换了个神色,轻叹一口气,话锋一转,又开始劝王招娣回心转意起来。
“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张铁牛知道自己错了,不妨给他个机会,就算不为别的,也得想想孩子。”
“是啊,到底是过了半辈子的结发夫妻,只要他痛改前非,往后加倍的对你们母子好,那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就算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听婶子的,就当家里招了个长工,给他口饭吃,打发他出去做工,挣的银钱你拿着,让他给你们母子当牛做马的赎罪,这样孩子有个完整的家,也能隔绝外头的风言风语。”
赵氏同吴氏语重心长道,这世道如此,无不是劝合不劝分,别说是在这封建的古代,就算是在自己的时代,也是一样的劝法,女人永远是没有自我的,不为了别人,也得为孩子着想。
一时间作为听众的唐悦满心无力,但你要说赵氏吴氏有什么坏心肠,那绝对没有,且也真是为了王招娣着想。
毕竟在大庆,像她这样同夫婿和离,且带着两个孩子妇人,几乎没有再嫁的可能,她最好的结局就是自己有谋生能力,能靠着自己把一双儿女拉扯大,然后待孩子婚嫁后一个人孤老终生,哪怕会跟着儿子过活,但儿子娶妻生子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家庭,顾全母亲的心也会被他的妻儿分去一大半,她可能连个分享心事的人都没有,想来也是凄凉。
唐悦轻叹一口气,抬眼看向王招娣,见她沉默不语的,也不知赵氏吴氏的话她听没听进去,更不知如何劝起,毕竟是她的人生,最后还是需要她亲自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