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钧倒背手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灯笼。
“咣咣咣,关门关窗 防偷防盗”寂静的夜里传来打更人的喊声。
王府内的烛火逐渐熄灭。
李怀钧去卧室换上夜行服,吹灭烛火,从窗户翻出,爬上墙头离开。
他一路疾行来到镇抚司,见大门紧闭,灯笼映出来的也是如临深渊的感觉。
在黑暗中站立查看四周的情景,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镇抚司比别的地儿要冷上几分。
李怀钧从荷包里取出几枚石子,朝镇抚司大门激射而去。
几声沉闷的声响过后,大门拉开一道缝隙,里面探出个人头先左右看看,再看向地面,说“没人,是投石问路,让弟兄们惊醒些。”
“小旗,不出去探查吗?”后面的侍卫问。
在门外人骂道“探查个球,我说张志才,你是不是傻呀!咱们就在镇抚司衙门口守着,来个瓮中捉鳖不好么!真是个……”
镇抚司大门又关上,后面的话消失在里面。
李怀钧在黑暗中顺着镇抚司的围墙走,走一段扔出一粒石子,探听里面的动静。
围着走了一圈后,消失在黑暗中。
早上,李翊昊的御案上就出现了李怀钧夜里行动的消息。
看完后,李翊昊吩咐“赵静泉,宣雷震钢进宫。”
“奴婢遵旨”赵静泉答完转身离去。
李翊昊看着奏章,喊道“谁在外面当值。”
“奴婢进喜”进来的小内侍十一二岁年纪,一笑两个酒窝,倒真的是讨喜。
李翊昊看他的年纪不觉皱了皱眉,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因何进宫。”
小内侍吓得跪下“禀圣上,奴婢是高句丽人,爹娘都病死了,奴婢带着弟妹一路乞讨来到京城,实在无法才进宫净身。”
李翊昊心里稍微舒服一些,说“把这本书送去坤宁宫交给皇后娘娘。”
“奴婢遵旨”进喜起来,双手接过倒退着出去。
福财端着茶水进来,李翊昊问他“宫里又进人了。”
“回禀圣上,宫里进了三十人,都是外族人”福财说完又补充了句“这些内侍都是娘娘挑的,他们的家人也都给办了户籍安置妥当。”
李翊昊放下心说“你去请首辅张大人过来。”
白芷领着进喜来到书房前,敲敲门禀报“娘娘,圣上派人送书。”
胡灵儿打开门出来。
进喜双手捧着来到胡灵儿面前,禀报“禀娘娘,奴婢奉圣上之命前来送书。”
胡灵儿接过翻开见是数学书,里面的方程式自个儿都忘的差不多了,合上书问“圣上让你送书,可有话讲。”
“回娘娘,圣上不曾让奴婢带话”进喜低头回话。
胡灵儿说“赏个砚台荷包,退下吧。”
拿着书回书房继续编写课本。
雷震钢与张时本在御书房听李翊昊问“雷震钢,你说李怀钧夜探镇抚司,是想踩点劫囚还是想杀囚。”
雷震钢答道“圣上,依臣所见信郡王不是蠢笨之人,不会冒杀头风险劫囚。杀囚就更不可能,人人都知进了镇抚司诏狱,活着出来的人没有。”
张时本在一旁问“圣上,信郡王为何要夜探镇抚司,他劫囚、杀囚是何说法。”
李翊昊说“雷震钢,你给张大人解惑。”
雷震钢拱手道“臣遵旨。”
给张时本讲了夜审孙家获取的口供,孙家与海盗有勾结,信郡王是孙家家主的事。
张时本捋着胡须说“臣幼时就听闻海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的水师水性不如海盗,海路不如海盗熟悉,性子不如海盗凶狠,响银也不如海盗的多。”
雷震钢反驳道“张大人,你这是长海盗志气灭自家威风,下官知晓首辅大人是个清廉奉公的好官,若是不知晓的定会认为大人与海盗同穿一条裤子。”
张时本笑着说“指挥使莫急,老夫说的是幼时听闻,如今水师怎样老夫不曾见过,但与早前应是相差无几,指挥使还记得先帝时闽省的战报吗?倭寇、海盗轮番抢杀沿海百姓的事吧!朝廷的水师不是不勇,也不是不打,可到了海上就无还击之力,这些也却是实事。”
雷震钢张张嘴,倒底没说出违心的话,只是叹息一声不再争论。
李翊昊拿起本奏章说“以内阁之名发各省府县公文,晓谕各省府县往后不必再上请安奏章,把心思都用在各自辖内百姓的民生上。民生在勤,勤则不匮,朕要再添几句:吃饱饭是民生之源、医院是民生之需、上学是民生之基、房屋是民生之安、行商是民生之本。问问他们辖内有多少人挨冻受饿,住的是风穿败堵的房屋,有多少人有病都没钱医治,有写拍马溜须奏章的时辰,不如去乡间地头走走看看,给百姓解决些实际难题。”
张时本拱手说道“请圣上恩准老臣记下圣谕。”
李翊昊挥挥手说“张卿随意。”
雷震钢看向皇上问“可否放信郡王进镇抚司,好探知他所图何事。”
张时本写完了说“太过刻意反而会让他起疑,世人皆知镇抚司如地狱一般,素有小儿止啼之功效,这么个去处让人随意进去,岂不是让他警觉。”
雷震钢答道“下官自是知晓不可让他轻易进去,但也不能让他连尝试的机遇都没有。”
“不错,最好能和他交手摸摸他的身手”李翊昊指点道“让他输的不那么明显。”
听到这儿,张时本又忍不住插言道“圣上,若是锦衣卫输了咋办,依臣之见查信郡王跟谁学过功夫。”
雷震钢说“张大人,信郡王的启蒙师傅是他外祖,十五岁之后有没有拜师学艺,不知。圣上所言极是,锦衣卫势必要与他一战,摸清他的功夫路数十分必要。”
李翊昊最后拍板“镇抚司人员调动由雷卿统管,此事还未水落石出前,不准朝外流传,告退吧!”
李怀钧从镇抚司离开,在街道上转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悄无声息的翻墙回到信郡王府。
点亮烛火,在纸上画出镇抚司的草图,标出扔石子时探听的动静。
这一切做完后,才洗漱歇息。
早上他还未起床,李硕就派管事来府里请他去清江王府用早膳。
李怀钧懒洋洋的问“王爷还请了何人用早膳。”
管事堆着笑回答“禀郡王爷,还请了南郡王、绥郡王。”
李怀钧问“没请大哥吗?”
管事答道“荣郡王一早过府请安,王爷留他用早膳。”
李怀钧吩咐道“你回去禀报王爷,就说我稍后过去。”
管事行了一礼,退下。
李怀钧洗漱更衣后,吩咐人备马。
他是最晚一个到的,李硕的脸色很是难看,但忍住没发脾气,只是说“用膳吧!”
李怀钦夹着金丝卷慢慢的吃着,李怀钧看着桌上的早膳却有些食不下咽,豆腐、豆芽、豆皮、箱子豆腐、豆皮卷煎、熏鱼、糟鱼、清蒸鱼,还有清炒菜干、凉拌荠菜,外加小馄饨、小包子、小蒸饺、粥。
“爹,王府原来用娘的嫁妆过活是真的”李怀钧吃着小馄饨含糊不清的说“这大早上的豆家与鱼家干架,还有两盘青菜拉架,王府落魄到饭都吃不起了。”
李硕眼一抬,瞅着李怀钧说“宫里的圣上与娘娘就这么用膳,怎地你有意见。”
李怀钧三口两口吃完馄饨,说“不会吧!宫里也这么穷了,再给我盛碗小馄饨。”
管家在一旁答道“二爷,馄饨没了,厨房没钱采买,今儿厨房没多做。”
李怀钧把碗一推说道“爹,您是何意,不妨直说,儿子们都洗耳恭听。”
李硕慢条斯理的说“用过膳后去厅堂商议。”
李怀钦劝说“老二,你尝尝豆皮卷煎,听说这是皇后娘娘独创。”
边说边给李怀钧夹了一筷子,招呼其余俩人也都尝尝。
李怀钧意兴阑珊的夹起来咬了一口,咦了一声,道“这豆皮卷煎好吃,可有方子。”
李怀钦说“我府里有方子,不过料子与这不太一样,最好吃的应是宫里做的。”
李硕放下筷子,漱口后起身离去。
李怀钦领着仨弟弟起身跟在后面去厅堂。
李硕坐下缀口茶说“我也不与你们废话,府里银钱有些捉襟见肘,你们兄弟商量商量每人掏些出来,先让王府度过难关。”
李怀钧问“爹,你要多少银子。”
李硕咳嗽一声,说道“万把两银子应够了。”
“爹,王府的良田、铺面还有宅院呢?这些宗人府可都有记录”李怀钧语带讥讽的说“您不会把祖宗的基业都送出去了吧!再者我们兄弟的俸禄也勉强够自个儿府里吃用,您一张口就要万把两银子,儿没有。”
李怀钦也点头说拿不出来。
李硕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李怀钧,说道“老二,你孤家寡人一个,你娘分给你的可不少,银子就有三千两,为父先借用一下,待手里松宽了还你。”
李怀钧面带微笑说道“爹,儿不借,那是娘留给儿成家用的银子,田产、铺面、宅院是娘留给孙辈的,儿不能妄动。”
李硕面色紧绷,看着其他仨儿子,问道“你们可愿拿出银子接济为父。”
李怀钦还未答话,就见管家匆匆进来禀报“王爷,二位侧妃有事来报。”
李硕提高嗓音说“让她们进来。”
门帘撩开,进来了两位风韵犹存的妇人。
两位侧妃行过礼后,其中穿蓝色衫裙的妇人道“妾身听下人传话,府里银钱告罄,妾身归拢了些旧衣裳与首饰,命婆子送去当铺,怎地也要帮王府度过这个难关。”
同行穿丹红衫裙的妇人笑盈盈的接话“爷,您也真是的,府里都揭不开锅了,也不肯让咱们姐妹费心,吴妹妹的首饰与衣裳可不入眼,妾身把早前的大毛衣裳、首饰归拢了三大箱,命人送去了官家的当铺,妾身算过了怎么也得换三千两银子。”
李硕面皮抖动心里大骂着蠢妇。
“王爷,妾身比不过张姐姐,确实寒酸了些,但也能值个千两银子,到时还望王爷您别嫌弃”吴侧妃在旁轻轻推了李硕一把。
李怀钧翘起二郎腿,笑的灿烂,说道“爹,不用半个时辰,满京城就知晓清江王府穷得饭都吃不起,王爷让两位侧妃典当衣衫首饰,您说传到当今的耳朵里会怎样。”
李怀钦开口问“爹,您要银两做甚,可是要娶新妇用。”
李硕迟疑了会,才点点头说“是给她备嫁妆用。”
李怀钧撇嘴笑道“您要娶新妇儿子管不着,左右这清江王的爵位您是打算给外面那个,您给谁就让谁给您出银子,您娶新妇与我们兄弟无关,儿的亲娘还在宗人府关着呢?”
“混账,她进府来就是你们的母亲,你敢忤逆不成”李硕发怒道“若不是你娘早前拦着不让她进府,何至于俩孩子如今流落在外。”
李怀钧站起来说“照您这么讲,您还要谢谢我娘,若不是娘拦着,您的外室子哪能做嫡子。”
“啪”一个巴掌打在李怀钧脸上,李硕指着他骂道“你个混账与孙家是一路货色,老子与你讲过不许与他们来往,你好的不学却跟他们学会了顶撞、不敬父,老子一天没死你就得老老实实听从老子的吩咐。”
李怀钧用舌头顶顶左腮,有些麻木没感觉到疼。
“爹”李怀钦上来挡在李怀钧前面“您干脆也给儿一巴掌,怀钧说的也是儿的心里话,我们兄弟的娘亲还健在,不可能去认别人做母亲。”
李硕怒极而笑,连声说“好好好,翅膀硬了,知道忤逆为父了,都给我滚,往后这几个孽障不准进府。”
两位侧妃喊道“王爷。”
李硕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一惯,喝道“你俩也给我滚出去。”
李怀钧一脚踢飞旁边的椅子,说道“若没有娘亲给您谋划,您这个清江王早就被太宗爷降爵,如今娘亲在宗人府,您就要逼儿拿银子给您娶新妇,您不如也写下断绝文书,往后儿是死是活与您无关,还请您成全。”
李硕被气得大口喘气,李怀钦忙上前给他捋着胸口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