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烧猪手,小弟幼时吃过一次,滋味如今难忘”卢岩放下骨头说“今儿吃的这滋味与幼时相比不分伯仲。”
许秩揉着肚子说“老夫年纪大了,吃不了油腻的肉食,凉拌鸡丝老夫吃着就很爽口。”
卢岩起身去墙角的铜盆净手,回来后见伙计清理着桌面。
“客人,可要点壶茶去油解腻”店伙计推销自家的茶水。
许秩问“茶还要银子吗?”
伙计答道“需要,小店的茶有红茶、绿茶、黑茶、白茶、花茶,还有果茶、梨茶、红果茶、枣茶,果茶五十文一壶,茶叶一百文一壶。”
许秩点了一壶红果茶。
卢岩说“今儿不虚此行,某明日还要来尝尝其余菜品。”
许秩说“老夫囊中羞涩,可不敢天天来光顾。”
卢岩喝了口果茶,笑着问“老哥在国子监做祭酒,就没教出有出息的学生么!”
许秩直起身低声说“谁说没有,老夫不是吹,不论是县府还是军中都有老夫的学生。”
卢岩不动声色的问“那老哥在浙江可有学生做官么!”
“有,不止一个”许秩随即睁大眼睛问“老弟打听这些做甚。”
卢岩解释“不瞒老哥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某的生意有时需经水路运送,某想多识些官场上的老爷。”
许秩笑着说“理是这么个理,如今官场上的大老爷与前朝不同,若经发现贪墨银子可是要株连九族,他们不敢轻易的结交商人。”
店伙计过来说“二位客官,小店打烊,欢迎明儿再光顾小店。”
许秩发出啧啧声,问“你们怎能如此做生意,把客人赶走。”
店伙计陪着笑解释“客官,小店的菜品都已卖完,连酒茶都卖完了,再者,小店规定夜里戌正打烊,客官抱歉。”
卢岩站起来说“老哥,咱们明儿再来。”
许秩闷闷不乐的走出餐馆。
卢岩停下脚步问“先生,这餐馆的东家你可识得。”
“有两面之缘”许秩抬头看看天色说“走吧。”
卢岩扭头又看了眼餐馆,问“这小酒馆改叫何名。”
“锦安自助餐馆”许秩说道“下晌餐馆的东家寻老夫写牌匾,就是这么个名。”
卢岩拱手问“不知老哥可否引荐餐馆的东家一见。”
许秩眯起眼看着卢岩,好奇的问“老弟为何要见餐馆的东家。”
“不瞒老哥,小弟不日将动身返乡,往后大约很难来京城”卢岩说“今儿的菜是某平生吃过最好的,某想买几张方子回去让厨子照做。”
许秩摇摇头说“听老哥一声劝,这菜谱是人家讨生活的本事,你给的银子再多,能让他们花几辈子。他们就指着这手艺养活家小,这些菜谱足够他们子子孙孙世代相传下去。依我之见,你不如把家安在京城,何时想品尝美食何时就来,岂不方便。”
卢岩沉默着不作声,到了路岔口俩人互相告辞。
胡灵儿洗漱完散着头发坐在窗前等着李翊昊。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进来,睁开眼说“今晚有发现。”
李翊昊脱下龙袍搭在衣架上,说“许秩进宫禀报,卢岩不日将动身返乡,想买几张方子回去让厨子照着菜谱做。”
胡灵儿问“买菜谱也不过就是几样炒菜,腻了之后怎么办,你说这人真的就这么喜欢吃吗?”
“不知”李翊昊去洗漱。
胡灵儿给他找出衣服放在屏风上,继续说“他这么喜欢吃,在海岛上整天吃海鲜、吃腊味,他怎么活下来的。”
李翊昊擦着身上,答道“这些都是未知,不过他找许秩打听浙江官员一事不知是受李怀钧指使,还是想要给自己找后路。”
胡灵儿转身回卧室,说“不管是什么目的,既然打听就给他几个人的名字,反正不外乎送钱送女人。早些休息,明儿还有的忙。”
李翊昊问“你明日给团子上节课再去吧!”
胡灵儿躺下答道“我明儿上完两节课再去。”
李翊昊说“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奏章。”
胡灵儿坐车从东宫出来时,穆春勇穿着盔甲等在宫门口,见她车驾出来,上前行礼“娘娘,属下奉命给您领路。”
胡灵儿笑着说“你不用领路,我知路线。”
穆春勇回答“属下接到指挥使命令,卢岩派人在烘培坊买面包,还请娘娘走另一条路。”
胡灵儿说“雷震钢实在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这车上并未有标记,光天化日之下卢岩还敢拦截不成。”
穆春勇笑笑说“属下接到的就是这命令,其余的属下不知。”
马车在穆春勇的带领下,转了三条胡同才到餐馆。
从后门进去见雷震钢、陶明阳、穆智还有冯大伴都在厅堂里坐着。
众人见她进来行礼道“臣(老奴)等拜见娘娘。”
“免,舅舅身体可好”胡灵儿先问穆智。
穆智拱手道“谢娘娘,臣一切安好。”
胡灵儿坐下问“你们有何事,但讲无妨。”
雷震钢禀报“今儿城门一开,海贼之一的刘崇义带领二十余人离开京城,梁谨言已带人跟上,臣也要启程赶往浙江,这里交由穆指挥使代管。娘娘若有吩咐请与穆指挥使商量,臣先告退。”
胡灵儿看着他如风一般消失,皱眉问“剩下的三人你们要如何处置。”
陶明阳拱手说“巴青蛟还在赌坊,由龙影卫的人看着。昨晚兵马司传信,那个摊老板没摆摊,应是随着刘崇义走了。”
“大伴,你来是为了何事”胡灵儿转而问起冯大伴。
冯大伴答道“老奴是来当东家。”
胡灵儿站起来挽着袖子说“本宫今儿做几道新鲜菜品。”
穆智挥挥手说“都去忙吧!”
许秩早早的来到餐馆,放下了五百钱,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空气中弥漫着辛辣刺激的味道,呛得他连打了几声喷嚏。
店伙计从托盘上取下一只长颈玻璃瓶子放在许秩的桌上,说道“客官,这是小店免费送您的饮子。”
许秩看着红色的饮子问“这是饮子。”
店伙计答道“客官,这叫冰红茶,提神醒脑、生津消暑。”
“伙计,为何不给咱们”邻桌的客人喊道“菜还不上吗?”
伙计笑着说“客官稍等,菜即刻就上。”
说话间,伙计端着一盆盆的菜上来,摆放在餐台上。
许秩慢吞吞的起身,去取盘子。
“客官,凉菜还有,吃多少取多少”伙计在边上不断提醒。
有位壮汉听到提醒,骂道“他妈的,老子爱怎样就怎样,忒多事了。”
旁边的伙计上前夺下盘子,掐住他的后脖颈把人拖出门,回来拍打着手说“小店的规矩墙上都挂着,诸位老少爷们来用餐鄙店欢迎,若是在店内口吐脏话,不好意思诸位,外面那个就是下场。”
热菜区的伙计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头儿,你真威武。”
“咱们拿着冯爷的银子,就给他看好场子,吃饭咱们欢迎,捣乱生事的一律叉出去”出头的伙计笑着说“客官,请自个儿取盘子盛菜。”
胡灵儿与冯大伴在厨房门口目睹了才将的场面。
冯大伴拿着一把扇子,说“这兔崽子老奴喜欢。”
胡灵儿笑笑没接话,只是说“厨房里还有菜,可随时朝盆添加,我先回去,这里你盯着。”
冯大伴躬身行礼道“您路上慢些,拨出一队人送您吧!”
胡灵儿说“舅舅已派人护送,你忙吧!”
许秩点了一壶酒,抿了一口夹着鸭肉慢悠悠的啃着。
眼前一黑,有个人影坐下。
许秩抬眼见是卢岩,努努嘴说“饭钱老夫已付,你可自行取菜。”
“多谢老哥”卢岩说着站起身去盛菜。
卢岩端了三次才坐下准备开吃。
许秩给他倒上饮子,说“尝尝店家送的冰红茶,好喝。”
卢岩一口灌下去,拿了一只鸭腿咬了一大口,说“好吃。”
“老夫还以为你今儿不来了”许秩呷了一口酒,“今儿的菜与昨个儿的不同,听说明儿的又不一样。”
卢岩叹口气说“老哥就不要馋小弟了,某想买方子也是想让家中老娘尝尝京城的酒菜,听您一讲却也是事实。”
许秩给他倒上一杯酒,听他诉说心中的不甘: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某今儿讲讲家丑。某的娘亲是海边的渔家女,她生性泼辣爱笑,被一富家老爷看上做了外室,这老爷有时一年去看娘一次,有时一年去三四次,后来娘生了大哥,这老爷就带去了京城,娘再也没见过他。
约莫过了三四年,他又出现在娘的面前,让娘再给他生个儿子。
娘问大哥的下落,他说一切都好,就是生性愚笨不堪大用。
娘求他让自个儿见见大哥,他说只要再生个儿子就让娘见。
可娘连生了三个姑娘,都被他带进京城。
某从小就听娘讲,京城有哥有姐有父亲,可某长到六岁才第一次见到父亲,也是第一次吃到红烧猪蹄,他说这是京城老字号的方子,大哥姐姐都吃过。
娘问能不能去京城见见哥姐,他冷哼道:你伺候爷多年,爷也不是心狠之人,这不成器的玩意就留给你养老送终,往后爷是不会来了,京城也不准你去,若是你敢去爷就要了那几个废物的命。
京城成了娘的执念,也成了某的希冀,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尝到比京城好的吃食,可最后还是在京城才能吃到别处未有的新鲜吃食。
许秩夹着水煮鱼片说“京城做生丝生意的老夫识得几人,待老夫帮你出这口恶气。”
卢岩连连摆手说“不必麻烦老哥,某听说他惹上官司已不在京城了。”
许秩又给他倒上酒,说“英雄不问出处,前程不问归途。令尊大人既已不在,老弟何不满足令堂,请她来京城居住以解思儿之苦。”
话讲到这儿又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听到卢岩嘟囔一句“谈何容易。”
俩人又是被店伙计请出去的,许秩发狠道“明儿老夫去会宾楼吃大席,不再吃这自助餐。”
店伙计笑着说“客官随意,明儿咱们这儿有钵钵鸡、麻辣香锅、串串香、麻辣烫、关东煮、烤串,这些您都没听过吧!还有黄豆海带排骨汤、土豆排骨汤、苦瓜排骨汤、香菇排骨汤、萝卜排骨汤、豆腐排骨汤。”
卢岩拱手说“许先生是说玩话,小二哥不必当真,先生与某明儿还来,请给某留桌。”
许秩小声的说“看在老弟的面上,老夫勉为其难的再来一次吧!”
第二日,陶明阳、武敬尧带人离京。
第三日晚上,卢岩再一次询问许秩“先生可否给兄弟引荐浙江的官员相识。”
许秩叹口气说“老弟,咱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你能给老哥个准话,你到底是做何营生的,老夫托人查京城做生丝生意的人中并未有卢姓商人。”
“实不相瞒,某是从母姓”卢岩说道“某不告知老哥,是怕您瞧不上某,某想挣出一份家业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
许秩沾着酒在桌上写了三个名字:柳长罗、杨国福、崔玉涛。
“柳长罗”许秩掩着嘴说“在水师任一营之长,别看官职不大可是实权;杨国福是锦衣卫,你怕是用不上;崔玉涛,是台州通判。”
卢岩从怀里掏出一枚印信递给许秩,说“某无以回报,送先生这枚印章,若往后有机缘去浙江,只要寻有鱼字的门面亮出印章便有人出面接待先生。”
许秩接过印信拱手谢过。
卢岩点了两壶酒,给许秩斟上,说“某得遇先生实乃三生有幸,敬先生。”
许秩一口干了,说“老弟,老哥与你讲句心里话,你的生意还是尽量走陆路,海上有海匪不太平。”
卢岩嘴角噙笑,听许秩讲完,才说“多谢老哥,那些人早已拿了我的好处,他们到时自会与我方便。”
许秩见状不再问下去。
俩人分开后,他去了锦衣卫衙门,把俩人的对话讲给穆智听。
穆智略一思索,问“他说这番话莫不是要走。”
许秩皱着眉头说“可圣上并没下旨说几位郡王爷无事,信郡王还不能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