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逃离法律社会的‘人’也会伤害人类。」
接到伊地知电话的时候,地缚灵正试图从薨星宫慢悠悠脱身。
迹部景泽背着已经被五条悟想办法恢复好的“鎏影”和“相合”,脚步一转,顺从心意打算去家入硝子那儿蹭个下午茶。
“伊地知,你最好是真的有事找我。”微风吹拂,暖意入骨,迹部景泽不情不愿接通了学弟的催命电话:“如果是出任务什么的,你就死定……”
“前辈!紧急情况!”伊地知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特级咒胎的任务,一年级的学生们有危险了……!”
特级咒胎?一年级?迹部景泽一愣,一年级有谁来着?
“伏黑君他们都在里面!!”几乎是嘶吼出声,伊地知摇摇欲坠的声音刺破耳膜。
“定位给我,伊地知。”迹部景泽站定步伐。
……
迹部景泽到达的时候,事情已经走向了尾声。
周围的警戒范围被拉到最大, 黑色的帷幕破碎后,整个少年院的建筑暴露在空气里,坍塌的楼梯,烟尘四起,冲天的秽气喷泻在周遭,就连天色都暗了好几个度。
迹部景泽落在帐外的高楼处,没有人注意到他,青年立于不远处,绀蓝色的眸子眺望着半空之上虹龙矫健的身姿,特级咒灵随意地抬起利爪,结界应声破碎。
半空之中,丸子头的少年从虹龙之上一跃而下,夏油杰的出现像是给一年级的学生们注入了一剂强心剂,分散在四处的孩子们第一时间都察觉到了老师的到来。
“真是胡闹啊,明明知道是特级咒胎,这小子还敢真的进去。”果然不应该让他来高专读书的,迹部景泽默默地远望着。
视线里,伏黑惠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最后被看不过去的夏油杰一手捞进怀里,别扭的少年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安静地窝在了长辈肩膀上。
樱色头发的少年和棕色头发的少女也像是松了一口气,防备的动作不由得松懈了下来。
几米开外,刚诞生的特级咒灵显然无法成为夏油杰的一合之敌,仅仅只是一个照面,折磨得一年级生不如死的咒灵便被虹龙啃噬了半个身子,顿时尖利刺耳的求饶声从咒灵嘴里尖叫出来。
丸子头的青年像个鸡妈妈一样圈着几位少年,暖声暖气地安抚着经历大起大伏的学生们,冷清的余光扫过早已骇破心胆的特级咒灵,夏油杰并无任何波动。
这种丑陋的品质,聊胜于无吧。
高楼之上,迹部景泽已经不再急于出现在大家面前了,他在高楼冷冽的风中安静地站了好一会,直到目送着夏油杰的咒灵腾空而起,将小家伙们带出危险之地,金发的咒术师重新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记住十多年的号码。
等待不过十来秒,电话便被接通了。
“迹部先生?”带着细微的颤抖,电话那头的女声传来。
“少年院,特级咒胎,我想知道是谁下的任务。”并没有闲谈的心思,迹部景泽直接将疑问问出口。
“这……”
“ 一刻钟,我想,木下小姐一定能查得到对吧?”
近乎毫无波澜的语气,曾经的木下监督几乎听不出任何威胁,就像过往她与迹部景泽每一次通话那般,少年的情绪平静到令人捉摸不透。
但她知道,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木下监督一直在惴惴不安,生命的终结就在特级咒术师的一念之间,但……这份悬在头顶的巨斧始终不曾降落。
不曾降落,但也无法逃离。
从心惊胆战到每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到自暴自弃任凭天意,这种日子,好几个月了。
平静且恐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是迹部景泽始终不曾再次现在她的世界里。
现在,催命符终于还是来了。
“……我知道了,我会把消息给您的。”她妥协了,倘若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她必须得牢牢抓住。
高楼的空气并不见得就比底层清新,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连点成线,少年院的位置就像是画布里断层的风景,隔散了车海,迹部景泽立于高地,汽笛声,人声,喧嚣声,透过厚厚的空气传送进他耳里。
“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看热闹偷懒可不仗义。”丸子头的咒术师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夏油杰理所应当无视着周围晦涩的空气踏入同窗的领地。
“看到杰先到了,我就没有下去了。”并没有回过头,迹部景泽回答着。
“阿泽……”
“杰为什么会突然赶过来?”截断同窗未完的话语,迹部景泽问。
“以防万一罢了,悠仁在,悟又突然出差,恰好今天美美子和菜菜子的任务又出了点小意外让我赶过去。”夏油杰眯了眯他的眯眯眼:“觉得有点奇怪,所以让惠惠带上了我的咒灵。”
“不过,就算是没有安排,阿泽也能及时赶到对吧?”夏油杰尽量勾起轻松的笑容向同窗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
身体错过夏油杰伸过来的那只手,迹部景泽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小景受伤的时候,你我都心知肚明,哪怕有木下监督的情报,但罪魁祸首是暗处藏身的羂索,跟总监会关系不大”高楼风呼啸起青年黑色的帽围和衣领,浮过唇畔间的衣物打散了不少他说话的声音:“所以,即使生气我也忍住了。”
“但这次不一样。”他说。
到底什么不一样,即使迹部景泽不明说,夏油杰也懂。
这一次的事件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更深层次的幕后黑手,上头那群自私的蠢货和迂腐的蠢货们一手操纵了这件事。
即使那群人知道五条悟可能会生气,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想,我是过于遵守规则了。”迹部景泽淡淡地诉说着:“就是因为这样,即使是一群不知死活的暗沟蛆虫都能试图污染我的世界。”
“杰,我玩腻了。”
“果然,就算是崇尚和平演变也是需要稍微来点刺激不是吗?”
不能总是让小孩子担惊受怕啊——
迹部景泽深呼吸一口,满心的浊气在肺部转换后释放,早已不再单纯的青年仔仔细细地注视着自己的同窗,他低声问:“咒灵会伤害人类,所以才会有我们咒术师来祓除咒灵。”
“杰,你说,如果逃离法律社会的‘人’也会伤害人类,那又该由谁来祓除呢?”
黄昏像是突然降临,青年的语音刚落,橙黄色的云霞从天际拉开帷幕,夏油杰亲眼看着漫天遍地的橘黄将金发的青年裹挟其中。
一阵迟缓到不可察觉的酸涩像细小的寒针戳伤着心脏,他沉沉地想,阿泽说的对,他们所向往的未来,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得及登陆。
“所以……”夏油杰开口的时候,声音仿佛轻得担心惊扰对面的青年。
但突兀的短信铃声响起,未说出口的答案被遏制在咽喉深处。
夏油杰最终没能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