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熟人见面,福满山就不犹豫了,很痛快的说把野味全卖给张建国。
二人又一同去了张家,这会儿张爸张妈都出去赶早排队买菜了,只有张建国的媳妇杨薇在家收拾家务。
看到丈夫领着上次那个大爷回来了,杨薇就明白这是找到门路了,欣喜的迎了出来,“这不是上次跟咱换布的叔,可真是巧,又让你给遇上了。”
福满山憨厚一笑,在城里女娃面前,他总是不知道说啥。
“叔,进来坐,杨薇你给倒点水喝,”张建国拉着福满山进屋,“咱爷俩还挺有缘分的,我每次一缺啥,准能遇到您。”
“可不是巧,我统共就去过那里两次,东西全都卖给你了。”
福满山不好意思坐在人家干净的沙发上,站在那有点儿局促。
张建国是个热情的小伙子,不容拒绝的把福满山摁在沙发上,给他端了热水喝。
“实不相瞒老叔,我上次换粮食是为了给领导送礼,这次换野味也是,”张建国喝了一大口水,“我们单位有个组长的位置,我等很久了,能不能成就看这次送的礼,合不合我们主任的心意了。”
福满山哪懂这个,但是他知道城里上班的职工,不比他们庄稼汉容易多少,人和人之间复杂着呢。
“那你瞅瞅,我这里有一只野兔,还有一只野鸡,要是不行,我回村里再找找看。”
张建国打开背篓一瞧,好家伙,这大兔子大野鸡,肥硕的不行,他们主任就好这一口,指定没问题!
“这就够了叔,可太够了。”
福满山放心了,这时节上山一趟也不容易呢。
张建国挠挠头,他倒是一时不知道用啥换这些野味好了,“叔,我瞅着你也不缺粮食和肉,你给我说说,想换点啥票?”
福满山仔细想了想,觉得家里吃的喝的都有,再置办些也吃不了,不如带点儿稀罕的回去。
“我想着,这不是过年了,家里孩子多,闺女也是头一年回来,要是有那个糖果票,糕点票啥的,也行。”
“这些倒不难,”杨薇有个好姐妹就在供销社上班,“我上次拿我们单位的布换了些点心票,先给叔拿着。”
杨薇在国棉厂上班,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布了。
“我这还有一张暖壶票,两张肥皂票,叔你有兴趣不?”杨薇觉得这些东西对农村人来说,应该还算稀罕。
福满山意动了,他早注意到张家那个漂亮的暖壶,装不少热水呢。
“光这些东西,也不够换叔的野味,家里还有些奶糖和桃酥,叔不介意的话,也带上吧。”为了丈夫的前程,先牺牲牺牲儿子的口粮,杨薇觉得还是很划算的。
福满山其实也弄不太清这些东西的价值,但是他知道凭他自己,有钱也弄不到糖和点心。
“行,我跟你们换!”
见福满山这么痛快,张建国和杨薇反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如今肉顶顶值钱,年初的时候,肉源就已经跟不上了,他们平时只能想法设法的去黑市换些肉来。
本以为要换到满意的野味,得花大价钱,没想到遇到福满山这么实在的人。
张建国把杨薇叫到一边商量了下,二人又从屋里翻出不少东西来。
“叔,这还有些我儿子以前的衣服,男孩子窜得快,您要是不嫌弃,也带着吧,还有这个雪花膏,我还没用过呢,您带着给婶子用也行,”杨薇一股脑的把东西塞到福满山手里,“还有这张棉鞋票,拿去换双鞋穿。”
“还有这个,瓜子,水果罐头和鸡蛋糕,东西不多,您拿回去尝个新鲜。”张建国也拎出一包东西来。
福满山连连拒绝,“这太多了,使不得使不得。”
杨薇都给福满山装到背篓里,“您别客气,我们俩也是有私心的,以后想跟您做个长久的买卖,您看怎么样?”
福满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其实以他们现在的生活条件,不缺吃不缺喝,就缺些生活用品,要是能有个靠得住的人,他还懒得去黑市冒险呢。
来的时候背篓里只有两只野味,走的时候却塞了满满一箩筐东西,虽然张家人都说是他们占便宜了,但是福满山还是挺知足的,这些带回去,肯定招老婆子和孙女们稀罕。
“有这只兔子和野鸡,你升职的事应该稳了吧?”杨薇期待的问丈夫。
张建国不想高兴太早,他还是有点儿担心的,“谁知道福天成那吃软饭的家伙,会不会也去哪弄了好东西来,咱还是低调点吧。”
福满山还没走远,就听到张建国两口子的对话,他讶然的回过头去,他听到了什么?
福天成?这好像是他大儿子的名字。
福满山只犹豫了三秒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是与不是,跟他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丝毫不想知道大儿子的事情。
拿着换来的票,福满山去了趟供销社,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这里买东西的人很多,工作人员态度也很差,尤其是对福满山这样的农民。
不过福满山并不介意,城里人嘛,有些高高在上是很正常的。
他左手提着暖壶,右手拎着一双给老婆子换的棉鞋,背上背着满满一箩筐的东西,喜滋滋的往家走去。
刚出了城,就听到黑娃的叫声,福满山快步往前走,在没人的地方和黑娃汇合,摸了摸它的狗头,一人一狗愉快的返程。
等到家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蒋凤霞锅里留了馒头,又炒了盘大白菜,福满山也饿了,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你咋不给你自己换双棉鞋,我天天待家里,穿这么好的干啥!”蒋凤霞埋怨老头子。
福满山只呵呵傻笑。
蒋凤霞翻看着背篓,“哎呦稀罕东西,这点心真好,鸡蛋糕真香。”
虽然没换更多的粮食和肉回来,蒋凤霞也满意了,她活了半辈子,还没吃过这些玩意呢。
分给招娣和盼娣一人一块奶糖和桃酥,蒋凤霞把剩下的东西都藏好。
“老婆子,还有这个,”福满山从兜里掏出那盒雪花膏,“新的,给你抹脸,我看城里人都用这个。”
蒋凤霞老脸一红,“我一把年纪了,涂这玩意儿干啥。”
但她还是喜滋滋的接过来,放到里屋桌子上。
福宝儿小牙一酸,这老年人的爱情,真是令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