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福宝儿的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年,应该是七六年。
这一年,她见到生性坚强的青山村老百姓们,哭了四次。
一次十里长街送别,长夜无眠天地同悲;
一次元帅与世长辞,叱咤风云忠肝义胆;
一次天灾动荡人间,举国合力共度难关;
一次独立寒秋逝去,丰功伟绩永垂不朽。
大家自发地组成队伍,捧着花,相互搀扶,送了一路又一路,所有的学校都停课,学生们站在国旗下缅怀逝去的人。
沈随之打来电话,说首都的广场上,站满了人,哭声响彻天地。
青山村的村民们,都掏出钱,捐到村办公室的募捐箱里,福宝儿把他们一张张叠好,写上每个人的名字,一一记录在案,统一送到公社,捐给在天灾中崩塌的城市。
从一月份到九月份,华夏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中,福宝儿不止一次看到爷爷和奶奶携手,他们望着漆黑的夜空,默默流泪。
福满山说,你们这群年轻人啊,不懂,不懂现在的好日子,有多么得之不易。
福宝儿趴在爷爷膝头,突然很想了解过去的故事,如果早生几年,她是不是也可以在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那时候啊,日子苦,可这日子再苦,要是有个奔头也能活下去,难就难在,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命就没了......”
蒋凤霞想起那些年,那些人,拿着一把把刺刀挑开他们的院门,用枪指着街坊四邻的脑门,嘴里喊着众人都听不懂的话,他们看到有华夏人点头哈腰地当走狗,看到有人朝他们吐唾沫,然后被乱刀砍死。
她又看到那些走狗,有的被老百姓活活打死,也有的趁敌人不注意,劝诫他们赶紧逃命,蒋凤霞后来才隐约明白,人这一生有很多种选择,在危难面前赴死,是忠义,在侵略者面前低头,是屈服,每个人为了活着,都有很多选择。
但她想有尊严的活下去。
“一群土匪强盗,一帮子畜生,”福满山从来不在孩子们面前抽烟,但这会儿他还是没忍住,“个个矮的要命,还没我们宝儿高,手里的刺刀都冒过了头顶,可心咋就那么狠,杀了那么多的人......”
蒋凤霞想到有次看到这群畜生开车,站在那也就比个车轮子高一点儿,没忍住笑了笑,可笑完了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他们分不清什么是黄花大闺女和成了亲的女人,就靠头发分辨,扎辫子的是大姑娘,盘起来的就是生过孩子的,一个个畜生,只挑扎辫子的拖走,村里的姑娘们都学精了,天天把头发盘起来,可是你姨奶奶,命不好,没躲过去......”
福宝儿给蒋凤霞擦擦眼泪,从没听过爷爷和奶奶说起家里的父母以及兄弟姐妹,想必是都留在了那个年代吧。
“这群畜生抢了咱们的地盘,在上面修房子盖楼,你大伯小时候,还被抓过去玩,他们很喜欢小孩子,你大伯回来的时候说,人家拉粪的地方,是白的,滑不溜丢的一个桶,一拉那个绳,大粪就给水冲走了。”福满山不懂那个东西叫作马桶,只记得儿子说的时候很兴奋。
福满山想到死在自己前头的大儿子,也是叹了口气:“你大伯小时候没少挨打,那群人给他个糖吃,就勾的他整日里不着家,后来被我揍狠了,才不敢再去。”
后来,就开始不停地打仗,炮火连天,硝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四处逃亡,福满山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了爹娘,哥哥和小妹,“惨啊,人被那么一炸,胳膊腿就没了,宝儿,爷爷我不孝啊,都没能给你太爷爷太奶奶收尸,可......可不是我不想,是回不去啊,一回去,你奶奶怎么办,家里的孩子咋办......”
蒋凤霞嫁给福满山后,没几年就开始乱了,家里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一个妹妹跟着她,可蒋凤霞没把她保护好,让那群畜生糟蹋了。
“你姨奶奶死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个好地方,我恨啊,我真想豁出命去,跟他们拼了......”
福宝儿眼睛发酸,紧紧抱住蒋凤霞:“奶奶不哭,都过去了,他们在天上都好好的,下辈子投胎到好时候享福呢。”
福满山和蒋凤霞擦擦泪,农村的夜晚,天空无比干净,星星一颗一颗闪烁在空中,这满天繁星,哪一颗是他们的亲人?
“好在,咱们的人很快就打了回来,几年来着?差不多十四年,我跟你奶带着几个孩子,东奔西跑,最好的时候就是待在咱们自己人的根据地里,就算那群畜生打过来,我们大不了就是个死,也不用受那个辱,”福满山觉得那会儿日子是有奔头的,仗能打赢,一定能打赢,“后来还真胜利了,那天没啥特殊的,就是突然有人来跟我们说,你们回家吧,安全了。”
福满山和蒋凤霞跟着一帮子人往老家走,一路上真没遇到那群畜生了,虽说后面又开始乱了,但是终归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如此又是三四年,彻底稳定下来,才跟着大家伙,合并到了青山村。
“宝儿,这一切,都是他们带给咱们的,好日子,好生活,”福满山指指那几颗最亮的星星,“你得记住,也得让你以后的孩子们都记住他们,懂不?咱们华夏人,不能忘了这些人啊!”
福宝儿认真点点头,“不会忘记的,他们的功绩都写在史书里,课本里,将会一代代传递下去,让每个华夏人心中,都刻下他们的痕迹。”
祖孙三人互相靠着,就这么静静坐了一晚,直到月亮和星星落去,东升的旭日从天边跃起。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ps.下一章就高考了宝子们,即将开始新的篇章,说实话前面我写的好累啊,头秃头秃,大家能给我一个爱的发电不~或者给我个好评也行啊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