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儿是被一个电话叫回沈家的。
赵令歆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右脸颊高高肿起,眼睛也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见到福宝儿出现,她明显身子一晃,说不清是松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了。
“宝儿可回来了,这姑娘一个劲儿哭,问她啥也不说,”蒋凤霞拉着孙女坐下,“你们聊,我去看你小姑去。”
福宝儿挑挑眉,也不急着说话,赵令歆等不到对方开口,自己也忍不住了,捂着红肿的脸艰难开口:“这是被赵令柔打的,想不到吧,她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的确想不到,福宝儿招呼吴嫂把医药箱拿过来,给她轻轻抹上药膏,“我没猜错的话,你回家告诉了赵令柔那天咱俩的对话,她质问你是不是要以此为要挟,从而得到更多的好处?”
赵令歆一愣,福宝儿猜的很对。
今天她去大伯家,想问问工作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没想到赵令柔也在,赵令歆知道,这次又要被冷嘲热讽一顿,大伯也不会正面给她回应了。
果然,赵令柔语调虽然委婉动听,但说出来的话却伤人无比:“把你从乡下弄回来,已经很对得起你了,歆歆,你钱也拿了,人也回来了,可不能再贪婪下去,我们家又不是救济所,要天天照顾你们几个到什么时候呢?”
赵令歆脸上的血色瞬间就没了,赵坚虽然救济过他们,但是每次给的都是吃剩的,过期的,或者放发霉的粮食,每次给钱,赵令歆都会主动上门,承包家里所有的家务。
从小到大,赵令歆已经不记得自己给他们洗过多少衣服,拖过多少地,别说没多少恩情,就是有,也该还清了,更何况,赵令歆一直知道,父亲死后,本该落在母亲身上的工作,被赵坚用关系给了妻子。
那时候她还小,母亲太柔弱好欺负了,一味的隐忍,却换来了赵坚一家人变本加厉的对待,赵令歆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尝试跟大伯好好讲道理:“大伯,当初说好的,您会帮我安排工作,我不求多好的岗位,只需要有个能糊口的工资就可以了,这都不行吗?”
赵坚是一厂厂长,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并不难,哪怕是去厂里食堂刷碗也行啊,赵令歆所求并不多。
要是从前,赵坚也不至于不兑现这个承诺,但是厂子正改制的关键时期,赵坚和不少厂干部斗的死去活来,实在不愿意为了侄女操这个心。
“歆歆啊,你长大了要懂事,现在厂里不景气,也没什么效益,工人工资都快保障不了了,你来了也白来,”赵坚觉得自己还是很替侄女着想的,“今年的高考你正好病了没赶上,那明年不是还有机会吗?你看看你姐姐,上大学多好,为什么非得工作呢!”
赵令歆也想上大学,但是距离考试还有很久,他们一家得生活啊!
“歆歆,之前不是给你过你钱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花光了?”赵令柔蹙着眉头,很不满,在她心里,赵令歆应该是无偿帮她才对,怎么还能收钱呢。
赵令歆捏了捏手指,她生病花了不少钱,赵令柔不是不知道,却还这样明知故问,“堂姐,我今天来不是要钱的,是想让大伯兑现承诺,这是咱们当初的交易不是吗?”
赵令柔不耐烦,“你这是要挟我们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赵令歆鼓起勇气,直视赵令柔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只是想告诉你们,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前几天我在沈家帮工,还遇到了堂姐的同学,她对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奇......”
赵令柔猛地坐直身体,头晕了一瞬,她缓了缓才质问道:“沈家?是福宝儿吗?她都说什么了?”
赵令歆没隐瞒,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讲给大家听,没想到赵令柔听完后,不仅没有选择安抚赵令歆,反而突然伸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你有没有脑子啊!去谁家里干活不行,非要去他们家,你就那么缺钱吗?”赵令柔喘了几口气,“要是被福宝儿知道了,她肯定会举报我的!到时候我被开除了怎么办!”
赵令歆不敢置信地捂住脸,虽说习惯了各种冷嘲热讽,但是挨打还是头一遭,“你凭什么打我!赵令柔,敢做就要敢当!要是上了大学你能好好学习,也不至于被人怀疑成绩作假!当初我说了,不要报首大,那里不是你考上就能待住的地方,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吗,让人一眼看穿你没有上首都大学的那个脑子!”
“啪”!赵母起身,又连着扇了赵令歆两巴掌,打得她头歪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我们家柔柔不好,要不是你大伯,你现在就嫁给村里那个二流子了,赵令歆,我警告你,要是敢出去说半句不该说的,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赵令柔已经抚着胸口,面色惨白,趴在母亲怀里不停流泪,赵令歆就是她家养的一条狗而已,也敢对主人大声吠叫,“爸,妈,我心里好难受......”
赵坚不好对侄女下手,但是面色凶狠,显然动怒了:“你给我滚!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你以为我会管你们一家吗?养不熟的白眼狼,以后别来我们家!”
赵令歆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刚刚的口不择言实在是因为积攒了太多年的不满和怨气,被打了惊怒交加脱口而出的话,她想道歉,但是赵坚和妻子已经搂着女儿回屋了,赵令歆难堪至极,哭着跑出了赵家。
走在路上,她心知工作的事没了可能,和赵坚一家的关系也到了冰点,赵令歆失魂落魄,一不小心和一辆自行车撞了。
倒在地上良久,赵令歆看着湛蓝的天空,突然想要报复,她推开自行车主,朝着记忆中沈家的方向狂奔。
她凭什么忍下去!赵令歆忍了十几年,已经到了极限,她要和赵令柔一家人,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