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总是到很晚夜幕才降临。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依然是白天,姜禾倚着白色的车门,和许锦在那儿咔咔自拍,一副母女情深的架势。
“上来了上来了。”许青回来这边,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们,上车转向,去另一考场接十安。
考前当个宝,考完变成草,三天高考时间已过,姐弟俩即将变成放养状态。
姜禾吱吱喝着自己的金桔柠檬,侧头瞅瞅许青。
“刚刚去哪了?”
“到处逛逛。”
“逛这么久。”她以为许青只是溜溜腿,没想到直接出去了大半个下午。
“送了一杯奶盖过去花店,老女人这几天挺辛苦的。。”
许青说着话,见姜禾把杯子上插的吸管朝自己递过来,稍稍侧头吸了一口,才想起来只带了三杯,忘了买自己的。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的重心渐渐偏移到妻子儿女三个人身上,以至于常常忽略了自己。
人的精力确实有限,照顾一个人绰绰有余,再多两个就会遗漏了,只能把自己漏掉……许青忽然就明白古代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非要勾心斗角了,不争宠,就会成为被漏掉的那个。
好在姐弟俩即将滚蛋……呸,即将去上大学,想到这里,他不由手指轻敲方向盘,小声哼唱。
许十安在考场外等到了两口子和许锦,拉开车门上车,从许锦手里抢过属于自己的那杯奶茶,把吸管戳进去用力吸两口。
“爸,你笑什么?”许十安觉得许青笑得莫名的诡异。
“没什么,就是想到你俩再有两三个月要去上大学了,就觉得很舍不得。”
“舍不得不应该是难过吗?为什么觉得你很开心?”
“闭嘴,我就是在难过。”
许青呵斥他,儿子敢质疑老子,恋爱资金不想要了?
在家庭这个结构里,财政权就是话语权——姜禾这个一力破万法的人不算,她永远掌握最高权。
再往后想想,潇潇是她干女儿,以后十安结婚了,婆媳关系也稳定,要是十安和潇潇闹矛盾……
许青从后视镜里看看许十安年轻的面容,忽然就觉得儿子好可怜,傻十安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家庭地位从小到大到结婚应该很难再改变了。
“爸,你看我做什么?”
“没事,就觉得你小子青梅竹马有点厉害,从幼儿园就开始培养女朋友。”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回事,潇潇怎么喜欢和我玩。”许十安挠挠头,“可能因为我长得帅?”
“因为你掀人家裙子。”许锦冷冷出声。
“什么?!”许十安大惊,“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你不要凭空污蔑!”
“哼!”
许锦转过头,她记事很早,对许十安掀人家裙子的事记忆犹新——主要是害得她也挨了顿打。
“回家,还是到处转转?”
许青没有掺合他们姐弟俩的话,胳膊搭在车窗上,吹着窗外的凉风,前面堵车,江城马路比十几年前已经拓宽了三分之一有余,到了傍晚还是这么堵。
从侧面来说,也是生活水平一直在提高。
姐弟俩瘫在后座捧着奶茶吱吱喝着,尽管许锦说得轻松,高考完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懒懒的不爱动,叼着吸管望向窗外发呆。
“转转吧,现在还不饿。”
许十安出声,许青转了个弯,离开主干道,带着他们去兜风。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只是天色依然亮,要接近八点的时候,夜幕才会开始笼罩。
车开着开着,就习惯性到了郊外,这是姜禾喜欢散心的地方,六月的麦浪金黄,一望无垠,又是个丰收的季节。
再过不久,就会被收割起来,留下一片片麦茬。
“爸,你是什么专业来着?”
“中文系,当初我高考的时候,是想当老师的。”
“是吗?潇潇也想当老师,为什么之后你没当了?”许十安兴致勃勃地问。
“打架打的。”
“……”
“……”
许十安和许锦俩人沉默了,不愧是你啊老爹。
果然,以前这老两口肯定有故事,他们把目光放到姜禾身上,看得姜禾有点心虚。
“所以你们如果想打架之前要多想想,尤其是小锦,把人打坏了别说是律师,大学你都难毕业。”
“我不喜欢打架,十安才喜欢。”
“姐,我不喜欢。”许十安道。
“不,你喜欢,不然我去法学院干嘛,就是为了准备给你打官司的。”许锦一副全心全意为弟弟好的样子。
“……你可真是我亲姐。”
许十安无奈,明明他都不喜欢打架,也打不过别人,连许锦都打不过。
很难不怀疑,许锦是为了能名正言顺打别人才想去法学院,到时候说话不怂,动手也没关系,这个姐姐隐隐有无敌之姿。
也不知道未来哪个倒霉蛋能摊上她,要是敢做什么亏心事,挨顿打还不算,严重了还要光着屁股净身出户,连条裤衩都不留——实在是惨。
面对许十安同情的目光,许锦感觉受到了冒犯,握了握秀气的小拳头,表示我能把你狗头锤爆。
许十安很明智的转移话题,“我妈呢?她一直学种花?”
“她要是好好学习的话,一定是农业大学。”许青道,被姜禾瞪了他一眼。
“自学成才,你妈可厉害了。”
细想想,他们三代人,没有一个是相同的,许文斌和历史打了一辈子交道,许锦跑去学法律……
“她不学历史吗?”许锦瞅姜禾一眼,老想当古代人来着。
“她本身就是历史,还学什么?”
“得了得了!”
许锦赶紧摆手,受够了这两口子了,或许该报个心理学专业,以后帮他们两个治治病,已经有幻想症的趋势了。
等到夜幕微垂,许青开车带他们去吃大餐,高考这几天一直是姜禾在家做,怕在外面吃坏肚子,现在总算可以大吃一顿。
许十安刚放松了一会儿,又开始担心潇潇发挥不好,万一他考上了,潇潇没有考上,那就完蛋了。
“姐,你要保佑我们……”
“好吧,我保佑你。”许锦拈着指学菩萨,在许十安头上点了一下。
车子路过澜江大桥,对面霓虹闪烁,副驾驶的姜禾忽然仰了仰身,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