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家院子里,王氏正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三牛刚才的样子看着凶,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平时在家里是最老实最孝顺的一个,这次肯定能把林氏那个贱人带回来。
还有苏巧巧那个死丫头,等她被带回家里,这次肯定不能轻易饶了她!
不过,王氏等了许久,却只等到苏三牛一个人回来。
“三牛,你媳妇呢?”王氏又看了一眼苏三牛的身后,的确没人。
“娘,分家这件事,为什么没跟我说。”苏三牛沉着脸开口。
“这……什么分家?”王氏还想装糊涂。
“村里所有人都知道,难道你要我把大家都叫来对峙吗?”苏三牛强行压着怒气,问道。
看出自己的三儿子真的生气了,王氏才讪笑着:“这不是家里实在没有银钱,娘才想着……”
“而且三牛啊,你也看到了,分出去之后,他们娘四个过得多好,是不是?”
苏三牛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又问:“那我的抚恤金呢?”
“娘,我的抚恤金该有十两吧?这些钱难道不够家用?需要您非得把淑兰他们赶出去?”
“就算把他们分出去,可是,我的抚恤金总该留给他们,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最后一句话,苏三牛几乎是用吼的。
他在战场上杀过敌见过血,如今的气势,早和普通村民不同,王氏被他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儿啊,你不在家,有些事情不知道,”王氏坐在地上,索性抹起了眼泪,“咱们家这两年收成不好,娘从来都没苛待过你媳妇。”
“家里吃的用的都要花钱,银子早就没了,你的抚恤金送来,只有十两,冬日里又要买碳,连家用都不够,哪里还能余出钱来?况且,分家的时候,娘给了她粮食……”
听着王氏的话,苏三牛只觉得心寒。
他失踪的时候,因为没找到尸骨,朝廷根本就没给他发抚恤金,当初送到村里来的银钱,是他手下的士兵们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凑出来,才暂时送到老苏家的。
可是那十两银子,才送到老苏家,苏老头和王氏假装伤心了两天,就给家里除三房之外一人做了一身新衣服,还吃了几天大鱼大肉。
王氏不知道,苏三牛早就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看着王氏现在这样一副虚伪做作的样子,他心里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
“断亲书呢?”他问。
如今,再问什么,王氏都会想办法推脱出去,苏三牛心里也觉得乏累,只想快点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回家找淑兰和孩子们。
“什么断亲书?”王氏愣了一下。
“巧巧他们断亲时候,签的断亲书。”苏三牛又强调了一遍,索性说出自己的决定,“既然我的妻子和儿女已经断亲,那索性连我一起断了吧。”
“我知道你和爹偏心,既然如此,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这怎么行!”王氏下意识地反驳。
“三牛,我是你娘,老苏家是你的根,你怎么能断亲!”
苏三牛抬起头,缓缓地出了一口气:“这些年,我送回家里的银钱不算少,再加上抚恤金的十两银子。”
“这些加在一起,算是偿还你生养我一场。反正你还有三个儿子,少我一个也没什么,签了断亲书,以后我和你们老苏家就再无任何关系。”
王氏看向苏三牛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扭曲:“苏三牛,你说还得清就还得清了吗?”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当初你三岁的时候,发热不退,我带着你冒着大雪出村帮你找大夫!”
“还有你长大那些年在家里吃的喝的,帮你娶媳妇,哪一样不是钱?”
“旁的不说,你只说我苛待林氏他们,可是你知道吗?你小妹大花,因为苏巧巧那个死丫头,被人抓去做妾,差点折磨死,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这些你怎么还!”
苏三牛抿着唇,目光直直地看向王氏。
“在这个家里,我吃的最少,新衣服穿得也少,这些年送回来的银钱,再养十个我也足够。”
“至于苏大花,我已经听人说过了。她那是咎由自取。娘,不是你亲自把她推到火坑里的吗?”
苏三牛并不笨,从前因为王氏是他娘,他处处忍让,可是他的心里有一杆秤,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看得明白。
如今算下来,他亏钱王氏的,也就只有自己这条命了。
苏三牛眯了眯眼,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猛地朝着自己的腹部刺下去,带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如今,这块肉我还给你,从此我不欠你的!”
说完,他目光凌厉地看向王氏,语气却平静:“断亲书拿来,现在就签了。”
王氏此时已经吓傻了,呆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还是她那个老实木讷的三儿子吗?
眼下,围在苏家外面等着看热闹的村民们还在,院子里的动静,大家也能听到。
这会儿,早有人请了村长过来。
透过门缝看到苏三牛身上带着血,村长也顾不上别的,急忙推开门:“王氏,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非要逼死三牛吗!”
苏三牛身上本来就有旧伤,如今剃下一块肉来,身形有些不稳。
他想到方才在家里,苏巧巧对他说过的话,心里隐约想明白了什么。
“村长伯父,三牛有一件事想摆脱您。”他虚弱地开口。
“三牛,你别急,”村长扶住他,“我先带你去找巧巧丫头,巧巧丫头肯定能救你。”
如今连山村,谁不知道苏巧巧的医术?
苏三牛摇了摇头,拉住村长,自己也没动。
身上的伤,他还挺得住,不过有些话,必须得当着王氏的面说出来。
“若是我死了,还请您将我带回来的马车,还有身上这身盔甲送到县城,到县衙里找一位许将军。”
“我这套行头,是将军为了让我衣锦还乡,特地借给我的,可是……”
苏三牛眼里闪过一抹痛色,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