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洗脱冤情的沈伯爷对着慕北辰千谢万谢。
沈云舒觉得父亲日常拜祖宗牌位都没有此刻虔诚。
慕北辰冷漠的眼眸看不出一点情绪,他看向旁边不停擦手的女孩说道:“沈伯爷,你该谢的人应是你的女儿。”
沈伯爷嘿嘿的笑,心里想的是哪有老子谢女儿的,说出去多丢份,嘴上却半点不敢反驳。
慕北辰没有再理会沈伯爷,直接走向沈云舒,刚想张口说话就被楼下的争吵声打断。
“大人有命,闲杂人等不得擅自入内。”
“我是太子太傅之子曲舒阳,也是沈伯爷夫人的侄子,不算闲杂人等,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上楼。”
沈云舒惊喜的喊了一声:“表哥!”
慕北辰面色阴沉,表哥?
这世上的表哥表妹果然最让人厌烦。
钟墨心里暗暗叹气,主子好不容易对个女人感兴趣,怎么就冒出来一个表哥,怎么就偏偏是表哥……
这血腥味浓郁的屋子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沈云舒立刻向慕北辰行了个礼,说道:“今日多谢大人明察秋毫,沈府日后必然有重谢。父亲受了惊吓,我父女二人就先行告辞了。”
沈伯爷马上附和:“告辞告辞。”
赶紧走,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
父女俩转身就要走,背后响起一句:“慢着。”
两人脚步停住,沈伯爷僵硬的转身,弱弱的问:“敢问大理寺卿还有何指教?”
“沈伯爷还未录口供、确认案宗,大理寺的审案流程并未走完,您暂时离开不了。”
沈伯爷的表情立刻垮掉,“那大概还有多久?”
慕北辰低头不语。
陈立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他故作高深莫测的说:“诶呀,伯爷您还需详细交代案发的细节,我们也得取证,万一以后有什么重要线索我们如果未核实清楚,不是还得把您请回大理寺吗?至于多久嘛,也不好说,慢则一个时辰,快的话......”
他看了一眼垂眸的大人,坚定的说:“可能还真快不了。”
沈伯爷脸色一下铁青,他死都不要待在这,死都不要再去大理寺!
他一脸为难的说:“我浑身都虚脱无力,脑袋也是一片浆糊,恐怕没办法再交代清楚什么了。”
慕北辰眸光淡淡的扫向沈云舒,“刚才见沈小姐说的振振有词,不如就让沈小姐替您留下?”
沈云舒还未表态,沈伯爷就立刻说道:“好啊好啊,我这女儿一向聪明,您问什么她都能讲清楚。云舒,你就先陪着大人在这记录,我到楼下缓缓。”
沈云舒的神情有些落寞,父亲果然不在意她。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能与这么多男人同处一室,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吗?
慕北辰从容的侧身,“这个屋子人多嘴杂,沈小姐不若随我到隔壁厢房?”
沈伯爷这才意识到女儿的不方便,感谢的说:“大理寺卿年纪轻轻却思虑周到,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们慢慢说,我就在下面等着。”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父亲。”
沈伯爷微微驻足,但没有转身的意思。
沈云舒苦笑道:“还请父亲告诉表哥稍候一会。”
沈伯爷松了口气,幸亏不是让他留下。
“嗯,我知道了。”
之后便加快速度离开。
屋里的一众老爷们都有点心疼这个伯爵府小姐,怎么就摊上个贪生怕死又懦弱无能的父亲。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父母不为子女着想的,今天他们也是开眼了。
慕北辰维持着侧身引路的姿势,继续说道:“沈小姐请。”
两人在更换厢房的时候,楼下隐约传来曲舒阳的质问声。
“伯爷怎么能把云舒留在那种地方,她是个女孩子啊,您就不为她想想!”
“我想了呀,云舒在那才能更好的配合大理寺审案,审完了我们也好快点回府,这不是好事一桩嘛。”
曲舒阳气急败坏的叫了一声“伯爷”,而后就沉默了。
他是个读书人,实在说不出什么不敬的话。
慕北辰冷眼看着楼下,漠然说道:“我们这种地方还真是辱没了沈小姐。”
沈云舒倒是既来之则安之,“若没有大理寺,那冤案错案就不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若没有大理寺,百姓就无法安居乐业;若没有大理寺,天下就没有了公正执法的地方。大人妄自菲薄了。”
“沈小姐还真是好口才。”
“大人也是好眼力。”
二人说话间走进隔壁厢房,里面终于没有了让人反胃的血腥气。
“陈立。”
陈立快步进来,“大人我在。”
“你的龙园胜雪呢?”
陈立顿时反应过来,“小的去去就来。”
“龙园胜雪是拣熟叶芽剔去外围,只取其心一缕,再用珍器贮清泉渍之,茶水光明莹洁,宛若银线。大人好品味。”
慕北辰轻笑,“你还懂茶?”
“世人皆好茶,这没什么稀奇吧。”
“你跟谁学的审案断案?”
“大人不是要记录口供吗?”怎么一句与案情相关的话都不问?
慕北辰挑眉,警惕心还挺强。
“我们今日在这本要破一个跟踪已久的案子,没想到有人提前杀了线人,还栽赃给你父亲。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你为什么恰巧出现在这里,又为什恰巧懂得审案。”
沈云舒觉得她不说清楚怕是走不了,“我外祖父藏书良多,我曾在他那看过《洗冤录》和前朝案宗,多少了解一些断案流程。”
“你家中没有其他人吗,怎么让你一个女子出来寻父?”
“这很奇怪吗?有的女子生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嫁得良人顺遂一生。有的女子天生善良,可是人间疾苦,一样不落。也许我注定就像飘絮一般苦命,日日随风而起,风止而息。”
“比起柳絮我倒是觉得你更像蒲公英,遇到土肥处就能扎根。”
沈云舒已经对回答不知所谓的问题失去了兴趣,起身说道:“我想大人要问的话也问完了,云舒告辞。”
在她转身之际,一道男声从后传来:“我叫慕北辰。”
她点了点头,径直离开厢房。
陈立在门口刚要端茶进来,就见沈小姐走出了屋子,自家大人则踱步跟在她身后。
龙园胜雪又不喝了?